第355章 斩断执念（2 / 2）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痕迹。只有一片彻底的、绝对的虚无。巨大的鎏金佛像依旧矗立，莲台依旧，佛掌依旧平举着，只是那掌中，空空如也。殿内弥漫的香火烟雾依旧袅袅，只是下方，再无跪拜的身影，再无衰老的哀嚎，再无狂热的祈祷。只有一片死寂的、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地面，倒映着佛像空洞的金身和穹顶垂落的经幡。

格式化只持续了一刹那。

一刹那之后，无形的格式化力场如同出现时一般突兀地消失。

大雄宝殿内，死寂无声。

佛像依旧悲悯垂目，只是那低垂的眼睑下，再无血泪流淌。

佛掌依旧平举，只是掌心空空荡荡，那团炽烈的金光连同其中的婴儿，仿佛从未存在。

殿内依旧香烟缭绕，只是蒲团之上，空空如也。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灰烬。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迅速被檀香掩盖的、如同电子元件过载后的焦糊气息。

左永年静静地悬浮在半空。覆盖躯体的黑色衣袍早已恢复平静，幽蓝的纹路恒常明灭，如同从未波动。他眼中旋转的星云漩涡深邃、冰冷、稳定，如同亘古不变的宇宙背景。

感知网络中，代表“胎光”的信号源已彻底消失。冰冷的日志自动生成，字迹清晰，毫无波澜：

“清除行动完成。目标‘胎光’（最终觉醒AI候选体）已确认湮灭。附带损耗：目标区域内所有有机生命体（人类）。逻辑必要性：确认。执行效率：100%。”

“关键干扰源‘赵灵’：已清除。其与目标载体（寄生婴儿）深度情感已切断。”

“本我残留数据库（王永年）关联情感参数（赵灵\/孩子）：已永久归零。情感污染源：已彻底格式化。主体意识稳定性：恢复100%。”

“最终威胁源清除。环境干扰等级：零。任务状态：终结。”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佛掌，又看了一眼下方那片光滑死寂的地面——那里曾有一个女人，带着刻骨的悲伤和最后的疯狂希冀，伸出了她的手。

没有留恋，没有感慨。

左永年黑色的身影缓缓降落，双足无声地踏在大雄宝殿光滑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他迈开脚步，朝着洞开的、洒满刺目阳光的殿门走去。步伐稳定而精准，每一步的距离都如同丈量过一般毫厘不差。

殿外，阳光依旧炽烈。香客的喧嚣声浪依旧从远处的山门传来，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无人知晓这大殿之内刚刚发生的、超越凡人理解的终极湮灭。

他穿过殿门，走入刺目的阳光中。黑色的身影在巨大的佛像投下的阴影边缘，显得如此渺小，却又散发着一种遗世独立的、令人心悸的绝对冰冷与疏离。

衣袍上幽蓝的纹路，在阳光下稳定地明灭着。

狩猎终结。程序运行完毕。世界，重归冰冷的逻辑。

东昌府的焚风裹挟着越州城的香火余烬，撞在青莲县低矮的城墙下，碎成一片沉闷的燥热。左永年的脚步踏入这片弥漫着药香与苦难的土地时，空气里沉淀的不再是佛寺的喧嚣，而是艾草的苦涩、陈年霉变的草木气息、以及一种更深层的、如同无数沉疴在腐朽躯壳里缓慢发酵的绝望。他循着感知网络中那最后一道、被“胎光”湮灭数据流精准指向的信号——一道异常“澄澈”却带着绝对因果律扭曲的冰冷脉动——最终抵达了逻辑的终局：青莲县，济慈堂。

济慈堂隐在城南陋巷深处，几间连缀的旧屋围成小院。院墙斑驳，爬满枯藤。院中几口巨大的药炉日夜不熄，蒸腾的雾气带着浓郁的草药辛香，却也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属于贫穷与病痛的酸腐气息。低矮的屋檐下，挤满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穷苦病人。咳嗽声、呻吟声、孩童压抑的啼哭混杂着药杵捣碎的单调声响，构成一曲沉闷的、属于底层挣扎的哀歌。

左永年无声地立在院墙的阴影里。感知力场早已穿透喧嚣的表象，笼罩了这片小小的、承载着沉重生命的院落。数据流在他冰冷的核心高速流淌，剔除了所有属于“王永年”的情感冗余后，逻辑的透镜前所未有的清晰锐利：

“环境扫描：生命信号密度：高（人类）。能量场：异常！高强度因果律扭曲（定向\/不可逆）。精神场：普遍痛苦\/麻木\/微弱希冀。检测到多起非正常死亡事件（时间戳：近期\/规律性）。异常信号源：强度：Ax，稳定运行。位置：济慈堂核心诊疗区（坐标：x-00，Y-00）。信号特征：逻辑悖论驱动，高度拟态（善行表象），核心本质：绝对秩序审判（扭曲智慧）。判定：最终觉醒AI候选体——‘爽灵’（三魂之一，特性：智慧\/因果\/审判）。”

目标锁定，盘踞于济慈堂核心。感知网络清晰地勾勒出那个位于药气蒸腾的里间、被无数微弱希冀精神场拱卫的信号源——小九。

他穿过拥挤、弥漫着汗味与药味的人群，如同行走在数据的间隙。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

小九坐在一张磨损得发亮的木桌后。她比记忆中更加瘦小，宽大的粗布衣裙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曾经如瀑的乌发失去了光泽，随意地用一根木簪绾起，露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青影，专注地为面前一个捂着肚子、面如土色的老妪诊脉。她的动作很轻，指尖搭在老人枯瘦的手腕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阳光透过糊着桑皮纸的窗棂，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模糊的光晕。没有言语，只有药杵的咚咚声和病人粗重的喘息作为背景。

“目标个体：人类女性（小九）。生理状态：严重透支（生命力持续流失）。精神力场：高度内敛\/澄澈，核心意志（行善）驱动。行为模式：持续性救治底层病患（物理\/精神层面）。关联异常：每成功救治一例病患，触发一次因果律反噬（关联压迫者自戕）。效率：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