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墟鬼(1 / 2)
第688章 墟鬼
浓稠如墨汁的夜色从穹顶破漏处浸透下来。
凤舞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断石之上,身体里碎裂的骨痛、灼烧筋络的內创,如同无数毒虫一刻不停地啃噬著她的神魂。
汗水混杂著血污从她额角淌下,滴在那件残破不堪、浸透污血的彩衣之上,晕开一片粘稠的深暗。
她竭力压抑著心底蔓延开来的恐慌,目光死死钉在几步之外那片碎石狼藉的瓦砾中心梁进与巫灵的对峙,正决定著这里所有人的命运。
最初,当梁进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以雷霆手段击败那强大的巫灵之时,凤舞心中確实燃起过一丝微弱的希望。
这个神秘莫测、自称“大贤良师”的男人,或许真的能力挽狂澜,救她和燧炎於绝境然而,此刻的情景,却让她的希望之火几近熄灭。
梁进与那妖妇巫灵,哪里还有半分生死相搏的架势
两人相对而立,语气平和,竟像是在探討什么高深的学问。
巫灵甚至颇有耐心地解释起“灵”与“墟鬼”的奥秘,而梁进则听得专注,不时发问。
这这分明像是快要成为朋友了!
朋友
那两个字带著冰冷的毒刺扎进她的心脉!
巫灵此疗,手段诡异狠毒。
若这个深不见底的大贤良师,真的与之合流
她和燧炎今天將会—必死无疑!
巫灵裹紧了残破如乌鸦尸骸的羽衣,那双幽深的眼眸,穿透碎裂的树皮面具,仿佛洞察著梁进:
“灵与墟鬼,虽同出一源,乃神巫遗魄所化,却已如云泥之別!”
她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切割著死寂空间:
“『灵”,乃是生者意志与神巫伟力结合的明光神魄,如烛火於风中摇曳,主人殞灭,则光尽湮灭,魂魄復归天地!但她伸出一根白嫩细长的手指,幽然指向梁进在掌中、兀自散发不祥阴冷的三块神巫残躯:
“若神巫骸骨长眠之地,恰是极阴、极煞、或灵脉淤塞扭曲之所在,其灵非但不会消散,反而会汲取此地积鬱的怨气、死气,產生异变,化为墟鬼。”
“有些墟鬼邪恶凶戾,往往难以掌控。若遇到了,避开为上。”
梁进掌心紧握的那惨白的下顎骨、深紫肾臟、僵冷脚掌,仿佛隨著巫灵的话语越发阴冷不祥。
“它们——就是神巫之死残留的怨念””
梁进沉声问道。
“不全是!”
巫灵笑摇头,面具裂缝下的眼神带著一种掌控秘密的傲然:
“你手中这三块残躯的『墟鬼”,早已被漫长时光磨去狂躁!它们如同被遗弃在无边虚空最底层的断片残渣,只剩下无尽的虚无、空洞与茫然.空具一副墟鬼外壳,却浑噩如行尸走肉!”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带著秘术巫祭特有的神秘韵律:
“此等近乎死寂之物,正是我灵山秘传拘魂之引所呼唤的最佳祭仪!只需略施召灵之术,便能驱使这残留的墟鬼,將附著它们的那一块腐身残骸,隔山过海召至你面前!”
字句带著奇异的迴响,重重敲在梁进意识之中!
原来如此!
梁进眸中幽光一闪,许多关节豁然贯通!
之前追逐悲一尸骸逃亡时的异状,蛊术与这诡异召灵法术的结合—一切的操控链条终於显露。
巫灵便是那根穿针走线的黑手!
她效命戊墟魔君,搜罗神巫残躯,这召引之术,乃是其寻获秘宝的关键!
瞬间,一个念头炽热如熔岩般升腾一一这法门,他势在必得!
“此等妙法”
梁进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著不容置疑的渴望:
“巫灵国师,可否倾囊相授”
他对於收集归墟不腐户充满了兴趣。
但若是重金四处收购,將会困难重重。
他在东州的化身,依靠天下会的庞大势力四处求购,至今虽有一些消息,但是尚未还能真正获取归墟不腐尸的残片。
而这巫灵,竟然能够轻鬆收集三块残片,这无疑效率太多了。
此术的价值,无可估量!
“哼—!”
巫灵陡然发出一声仿佛金石摩擦的锐利冷笑,那嘲讽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刺扎向梁进:
“大贤良师,你是在褻瀆我灵山传承数千载的无上巫大道吗!”
她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可知,即便是最浅显的牵蛇通窍之术,没有数载精研、日夜祝祷感应,连虫鸣之音都引不来半分!”
巫灵枯爪猛地指向梁进,气息陡然攀升:
“更何况这追溯灵种、引渡遗骸、操纵墟鬼的太古召灵引!”
她面具之下的眼神灼灼逼人:
“即便我灵山亲传弟子、数十年苦修不輟、天赋卓绝者,十之八九亦难入门!你以为隨口一言,便能撬动这传承基石!”
“莫说此乃我灵山不传之秘!就是我真的念给你听,你又有何等根基,听得懂那贯穿生死阴阳的古老魂音你又有何能耐,驾驭那从沟通天地之力!”
梁进静立如石雕,巫灵说得极刺耳,却非虚妄。
巫术和武术之间,有类似之处,但是却也有极大差异。
巫术一道,浩瀚驳杂,不仅需要修炼“內功”,更是需要藉助外在之物,其中巫术所需的道具更是五八门。
尤其一些巫术,还涉及到心理学、概率学、生物学、化学、气象学等等许多学科。
学习巫术除了自身苦修之外,还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学习相关知识,更难的是要將这些知识融会贯通。
梁进倒不是没有学习的决心,而是没有学习的必要。
无论是武术、巫术、蛊术、毒术等等各种术法,只要能够將其中一样专精到极致,便能够在这个世界占有一席之地。
如今梁进在习武之上已经有了很深的根基,他所需要的便是將所有时间费在习武之上,让其变得更加专精。
贪多嚼不烂。
武道的巔峰,同样足以撑天立地!
梁进视线微转,一个念头如溪流自然流淌:
“巫灵国师深湛渊博,令在下钦佩钦慕不已,不知可有心意移驾我太平道”
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与其耗费精力自己摸索,不如將这强大巫女收入魔下,岂非上策
“嘻嘻!”
巫灵的笑声更加尖厉,如同夜梟濒死的啼鸣:
“大贤良师,狐狸尾巴终於露出来了!”
她残破的羽衣无风微动,戒备地后退一步:
“说了半天,原来还是想著要我为奴作婢!”
树皮面具下那道撕裂的嘴角扭曲出一个惨然的冷笑,字字如铁:
“那我也再回你一次——”
“休想妄念!”
梁进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掌握局面的篤定:
“世事无绝对。”
“国师有何所需所愿,儘管开口,我太平道未必不可满足。”
他的姿態,放低了身段,却更像是在评估货物的价值。
空气骤然凝固。
巫灵紧紧盯著梁进的连,仿佛要用视线穿透它,看清这人內心真正的沟壑。
冰冷的对时漫长如一个世纪。
最终,她忽然泄去了那绷紧如弦的杀气,声音变得异常轻飘冰冷:
“嘻嘻!该说的,我早已说尽。”
她身形一转,背对著梁进,望向宫殿外更浓烈的月夜:
“大贤良师若有半分诚意—
声音凉薄,如浸透寒霜:
“此刻放我离去!”
募然回头,那碎裂的树皮面具裂缝,如一张张狞笑的嘴:
“若想强求—.”
她手指猛地点向自己心口:
“那就从这碾碎了,剖开我的胸膛,掏出你要的秘密!!”
玉石俱焚的死志,如寒铁般钉在场中!
梁进沉寂了一息。
“你我可是好朋友,好友之请岂能强拒”
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脚下甚至未生出一丝气流,只是身形微微一让!
仿佛自动为巫灵让开了通道!
“呼——!
一阵冷厉的风骤然卷过!
巫灵那娇小却裹挟著浓重邪异的身影,仿佛一抹融化的粘稠阴影,快得超越了凡人视觉捕捉的极限,瞬间已掠出宫殿残垣!
梁进並未追赶。
他只是望向宫殿外那棵在月光下张牙舞爪的古老枯树树冠。
巫灵那黑的身影就独立在最高的枯枝上,宛如一只暂时歇息的不详寒鸦。
那覆盖丑陋树皮面具的脸孔,隔空“望”回来:
“大贤良师—”
嘶哑的声音穿透了夜风,清晰地送到梁进耳中:
“若有朝一日,我血仇得偿——.亦或是我王的伟业失败—”
树权上的黑影微微侧头,仿佛在品尝某种遥不可及的苦涩与疯狂:
“那么到时候,我们或许还有机会再聊一聊。”
梁进遥遥頜首,手臂抬起轻轻一拂,做了个十足谦谦君子的“请”势。
他心中的疑团自然没有完全解开。
但那不是迫在眉睫的需求,所以他亦不会强求。
这个巫灵知晓很多上古秘辛,也知晓世间许多奇闻軼事,是一个罕见的人才。
梁进也不愿將此人彻底的罪死了,而是希望能够將她收为己用。
用死亡威胁人,短期內效果很好,但是在长期来说並不利。
况且巫灵並未將话说绝,以后或许还有收服她的机会,那梁进自然也不会急於一时。
他有【千里追踪】特性在手,巫灵逃不掉。
梁进这近乎“释然”的姿態,反而让树顶的巫灵陷入了剎那的沉寂。
片刻一“嘻嘻——”
阴冷的笑声再度响起,这一次,却夹著一丝古怪的、几乎算得上“自嘲”的味道:
“大贤良师刚才可是在我面前,好一番『坦诚相见”呢。”
月光勾勒著她单薄诡异的身姿,她说的显然是梁进不久之前赤身裸体面对她的时候:
“那我也稍稍展示点“诚意”好了。”
喀拉!
一声轻微刺耳的裂帛声!
她竟抬起染血的枯爪,猛地將那死死黏连在她脸上的扭曲树皮面具,狠狠撕了下来!
冷月清辉,倾泻而下!
照亮那张隱藏在狞面具之下的脸!
空气剎那间凝固了。
那不是预期中布满疤痕或者衰老刻痕的脸!
那是一张宛如月下幽谷初放的白兰!精致、细巧、甚至—-带著未曾绽放的青涩!
一张近乎於十三四岁豆蔻女孩的面庞!
肌肤苍白得异乎寻常,薄得甚至能看到皮肉之下无数青紫色的细密脉管,如同无数扭曲的毒藤蔓缠绕在骨头上,为她带来一种妖异脆弱的病態美感。
本该纯粹的美丽,因这爬满脸庞、延伸到脖颈的妖异血管纹路而惊心动魄。
配合她那矮小到近乎小女孩的身形。
此刻立於枯枝血月下的,仿佛一个被强行套上成人羽衣的人偶娃娃!
梁进面具下的双眉骤然锁紧!
他能確认这脸绝对是真容!
没有使用易容术,或者人皮面具。
因为【千里追踪】面板上,巫灵的信息上头像便是此状!
然而这不合常理!
此等正值豆蔻年华的稚嫩年岁,绝不可能成就二品境界!
更不可能拥有操控无数生命的狠辣心肠!
“恕在下冒昧——”
梁进沉稳的声音带著一丝无法掩饰的探究:
“不知国师贵庚”
梁进猜测,巫灵可能修炼了某种能返老还童的武功或者巫术,才使得可能早已经几十岁的她,看上去犹如小女孩一样。
“年龄”
巫灵用那张少女的脸发出一声与其纯净面容截然不符的尖锐冷笑,充满了歷经沧桑的讥消与漠然:
“世人愚顽,沉溺於这层腐朽皮相!”
她毫不犹豫地將冰冷麵具重新按回脸上,阴冷的声音从面具下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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