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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糖……一勺这么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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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窗边,坐到床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本人大概自以为拼命掩饰住了吧。实际上,其他职员似乎也没那么在意。因为没注意到,又觉得没必要刻意去打交道,对大部分职员来说,她也就是众多“其他职员”之一的位置。)

(……正常相处的话,是看不出来的吧。)

回想起以格蕾丝身份潜伏的五年。因为是个适合套近乎的对象,所以跟她说过不少话。

(……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只要不是特别迟钝的家伙,也该察觉了……)

还有,四年半前那件事。她曾想把自己想出来的系统就这么搁置,理由是没试过就觉得会给人添麻烦。老实说,如果能巧妙融入那个系统,我们这边的“工作”也会方便些。所以,希望她能尝试一下,这也是我当时的心情。我一边小心不流露丝毫这种想法,一边为了以格蕾丝身份留下好印象,对她说了那些话。

───别管别人怎么想,顺从自己的心意也很重要哦───

───别想得太复杂。总之,觉得自己想做的事就去做。也许有时会失败,但只管坚持做下去。那样的话,自己认为对的事和别人认为对的事,总会在某个地方相遇───

───当它们重合时,就会产生最棒的结果哦───

作为脱口而出的话,我觉得相当“像那么回事”。虽然本意只是些空话,披着漂亮的外衣罢了。

(那种话却被她认真听进去了……还那么近距离地让我看到她“想要那样存在”的样子,想不知道都难啊。)

虽然行动上似乎没能轻易改变,但我知道是那句话改变了她───我知道她是想因那句话而改变。

(啊……但还是搞不懂……)

当初随口说出的那句话被她如此珍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话说回来,那句话,真的、完完全全不是出自真心吗?

就在我正要再深深叹一口气时,那个表情似乎有点高兴的女人回来报告:“总之,局长说在身体恢复前可以继续在房间休息。和其他相关人员同乘的事避开了。”

按照他的建议说明情况后,局长先是慌慌张张地担心了一通,然后开始发愁。在集合时间迫近时提出这种要求,肯定让他很为难吧。我在心里反复道歉。当我说到之后会想办法回去,实在不行再联系时,局长终于点头同意了。

我逆着陆续前来集合的职员人流,向房间走去。当然,脚步依然显得沉重。

回到房间告知结果,他似乎已考虑好后续行动,说出了下一步计划。

“总之最好至少隔开两小时。趁这时间用那边地图找出渔船或观光船可能停靠的地方吧。”

“知道了。两小时的话,差不多是返航船出发的时间。”

之后,我们只谈了为离开八丈岛、返回本土所必需的事情。

就像格蕾丝一样,他基本上……怎么说呢,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他根据平常船只往来的时间、今日天气等种种因素推测出的地点,果然在预定职员出发约两小时后,迎来了一艘观光船。对方大概已知道太平洋浮标发生的事,船长老好人似的,听完情况说明并未深究就允许我们上船了。他的玉米辫实在太显眼,所以完全放了下来,沟通基本由我负责。但毕竟承蒙搭载,我们尽量待在角落,避开了与其他乘客的接触。

就这样,我和他顺利登上了本土,没引起特别的怀疑。

“房间挺不错的……不愧是国际刑警组织。”踏进临时住所的房门,我低语道。国际刑警组织安排的房间配备了生活所需的家具。

抵达本土的我(和他───虽然打招呼的只有我)向搭载我们的船长道了谢,又借电话联系了局长。虽然担心我们这么快行动是否没问题,但解释为稍作休息后已恢复,电话那头的局长似乎松了口气。

幸好其他职员也是当天抵达,得以拿到房间钥匙。到达指定地点,时隔数小时再次见到局长,他带着老好人的笑容把钥匙交给了我。

“恢复过来太好了。抱歉啊,让你这么累还奔波。”

“不,是我自己造成的……而且能今天拿到钥匙真是帮大忙了。”

“房间是带家具的。必需品需要你自己添置。”

“明白了。谢谢您。”

“治安方面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毕竟你们之前长期待在安保严密的地方,要注意锁好门窗和可疑人物。”

……安保严密的地方,一开始就待着个相当危险的人呢。而且,房间里还有个比最新防盗设备更可怕的人,治安方面大概不用担心吧。

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出口,我再次道谢并鞠躬。

“今后的项目,需要和相关机构协商。决定后会通知你。不过,就像刚才说的,很可能在日本以外的地方重启,到时再询问你的意向。”

“……明白了!您应该很忙,也请局长好好休息。”

“哈哈,谢谢。那么再会。”

与局长分别后,我找到藏身附近公园厕所里的他,终于顺利抵达了房间,直到现在。

虽然只说了带家具,但或许是考虑到太平洋浮标的行李全都沉入海底了吧,餐具、炊具、调味料、够支撑几天的食物,甚至包括能享受下午茶的咖啡机都准备齐全。原本可能是为无法轻易回国的海外职员准备的,这次我就毫不客气地住下了。

“那么…………”大致确认完房间,我松了口气。终于没有旁人的视线了,感觉肩上的重担一下子卸了下来。

他也在确认房间,但不时查看桌子底下或电视后面。这是习惯使然吗?大概是在检查有没有隐藏摄像头或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吧。

显然没发现那种东西,他比我稍晚一点回到了客厅。

“总之,先喝杯咖啡什么的?”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的安心感让我想先休息一下,便这样问他。但他却一脸困惑,没有回答。

(诶,什么!?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沉默啊)

瞪大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他表情认真地注视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拼命挤出话语。

“那个……接下来怎么办?”

看来这句问话也不对。他眼皮微微一颤,又陷入了沉默。

……沟通果然很难。我无法像“她”那样,知道对方想听什么话。

那至少,该把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吧。

“工作场所没了,重建的话大概也在日本以外。职员也会从世界各地重新召集吧,那样的话,大概就不需要我了。”

老实说,我这种程度的工程师能被国际刑警组织录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太平洋浮标建设所在国出身这一点吧。世界上比我优秀得多的工程师比比皆是。失去了“出身地”这一优势,我就无法、也不需要待在那里了。

“应该能拿到一些津贴,但没工作还是不行,得找新工作什么的……”

是打零工,还是以中途录用为目标当正式员工?目前完全没头绪,总之必须找到收入来源。一旦不再是国际刑警组织职员,这里很快也住不下去了。

正有点发愁该怎么找工作时,沉默许久的他开口了。

“……你还没睡醒啊。”

声音冰冷。就像太平洋浮标还完好时,从“他”口中听到的那种语气。

“你知不知道眼前站着的是个危险家伙?”

“……知道啊?侵入欧洲刑警组织设施的是我。在你们拼命搞出来的系统上动手脚的是我。杀了雷昂哈特的是我。太平洋浮标变成那样的导火索也是我。不把我交给警察,就不觉得自己危险吗?”

……我至今为止的行动,都不是正常的判断。

去接他,和他一起从海里上来,联络后回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去酒店,瞒着其他职员回到本土,一起来到这个房间。

───这一切,都不过是我一时糊涂罢了。

仿佛被这么说了,有种脑袋被重重敲了一下的感觉。

(…………是这样吗。因为被置于非日常的状况中,所以脑子混乱了吗)

虽然每个时刻都犹豫着,但还是鼓舞自己“这样就好”做出了选择。

(不知道。搞不清楚了,格蕾丝)

我在心中呼唤那个确确实实活在我记忆里的重要“朋友”的名字。

希望她帮帮我。希望她对我说“没关系”。

希望从未能真正靠近的你,此刻就在身边,轻抚我的背,然后……再拍打我一下。

强忍至今的泪水,眼看就要决堤───

───不是说过吗。别想得太复杂。

仿佛被谁擦去了。

───你已经能够直面自己的心意了。这一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改变───

───你的“朋友”我说的,错不了。

重要的“朋友”有力地重新握紧了我攥着宝物(心意)的手。

然后,轻抚着我的背,说着没事的,没事的。

去吧,好好去。给那个顽固的家伙点颜色看看,她用力拍了拍我的背。

真是奇怪。

被“他”剜开的伤口,却用“她”的话语来治愈。

“……我很清楚。”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正因为清楚,才这么做。”

说得好,仿佛听到这句话。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她”消失了。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

混杂着无奈、放弃───

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似乎还有一丝安心的感觉。

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的一声长叹。

“你……是被谁搞坏脑子了吧?”

哎呀,真失礼───明明已经消失了,“她”仿佛在这么说。

厉害吧。是个非常棒的朋友哦───我模仿着“她”的语气,在心里得意了一下。当然没勇气说出口,只是对他这句话回以嘿嘿一笑。

“让我在这儿待一阵子。现在脑子好像没法正常运转。”

说着,他一屁股坐进备好的沙发里。支着腮,翘起长腿,说得不客气点,一副很拽的样子。

似乎看到了他本真的模样,心情放松下来,有点想使坏。

“毕竟才昨天的事嘛,是得稍微休息一下。”故意说了句有点跑题的话,他果然按着额头,不耐烦地回应。

“错——啦!跟你说话节奏就全乱套了!”

嘴巴这么坏,大概这才是他的本色。反应比预想的还有趣,不由得开心起来。

一边感受着“他”的轮廓正一点点、却确实地成型,一边重新问起刚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咖啡,喝吗?”

他别过脸,小声答道。

“喝。”

“糖呢?”

“放一点点。”

对着咖啡机,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这点倒是一样呢。”

没有回应。我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偷偷瞥了一眼,他竟是一副非常尴尬的表情,让我笑得更加深了。

───在旁人看来,大概会想,怎么会和这种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吧。

这是和“她”相处五年,和“他”才相处一天所产生的直觉───但我觉得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糖……一勺这么多)

我用早已熟练的手势,冲好了两杯咖啡。

并排的杯子里,飘散出令人怀念的香气,轻轻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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