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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生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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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庭心里闪过一个电光火石般的念头,他大概明白元妤仪为何疲惫至此了。

可分明他们离京时,元妤仪对谢洵还并未这般上心,甚至带着他这个局外人都能感知出的陌生与疏离。

祁庭道:“谢洵他……”

元妤仪转头看着他,似乎已经明白祁庭想要问什么,先一步解释,“驸马是为了保护我,落下一身伤。”

祁庭闻言心底却泛不出任何庆幸的情绪。

他喜欢公主不假,可也是真的发自内心敬佩谢洵这个人,在他心底始终记着谢洵反驳江相克扣军饷的情义,是以他现在的想法也很复杂。

明知道谢洵倘若就此死了,于他而言便能得到一个陪在阿妤身边的机会,可是现在眼睁睁看着少女这般神伤的模样,他又生出一分不忍。

沉默稍顷,祁庭只沉声道:“我一会遣人快马回京,从太医署调两个御医提前去公主府候着。”

元妤仪点头轻嗯一声,唇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眸光里却满是对谢洵的担忧。

祁庭放下马车的布帘,隔绝了车厢内外的情况,从那两个已经断气的刺客身上拔出长枪,亲自挑了方才为难季浓的黑衣刺客的手筋。

季浓原本白皙的手腕上被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以后就算恢复只怕也不会像以往耍枪舞剑那样灵活。

她正靠在同样狼狈不堪的卫疏身前,听见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刺客被活活挑筋时的痛苦哀嚎,眉眼才疲惫地弯起。

“表兄,你怎么才来啊?”季浓眼里有细碎的水雾,冲他弯了弯唇角。

祁庭蹲下身子抚了抚她沾上灰尘的头发,歉疚道:“对不起,是哥哥来晚了。”

靖阳公主和谢侍郎前往兖州赈灾,他这个新任中军将便成了景和帝留在朝中所剩不多的力量,也成了江相等人屡屡针对的官员。

祁庭最厌恶这些文武百官之间的明争暗斗,偏偏为了陛下的安危,他又不能离开京城。

幸好前段时间同样前往兖州的郑侍郎一行人已经顺利到达京城,并呈奏了谢洵早已撰写好的奏折,以及兖州官员们尸位素餐的现状。

景和帝震怒,江丞相受了牵连,也自顾不暇,以管束子侄不严之罪被禁足府中,罚俸三年,江相一党也安生许多。

野心勃勃的臣子消停了,景和帝也能腾出手来整顿吏治,此外更给祁庭下了道密旨——

中军将军祁庭亲率神武营接应靖阳公主,也庆幸他出京了,不然恐怕留在京中只能见到元妤仪等人的尸体。

看着眼前故作坚强的表妹,祁庭心中的酸涩更浓烈,自从姨母姨夫去世后,季浓便一直跟在他身边长大,从十岁出头的小丫头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季浓强撑着笑,想去扯扯他的衣袖,可是一动,整个手腕便会泛起钻心般的疼痛。

她只能装作没事人似的晃了晃软塌塌的右手,“唉呀表兄你看,没事!”

祁庭垂着头,他对不起阿妤,也对不起自己的表妹,若是他当初力排众议率兵跟随……

可是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

季浓轻咳两声,岔开话题转移青年的注意力,“表兄你去看殿下了吗,她和驸马没事吧?”

祁庭闻言果然点头,“他们没事。”

话音一顿,季浓手腕上血淋淋的伤口刺痛了他的眼,他沉声道:“我去拿金疮药和绷带。”

等他走后,季浓才倒吸一口凉气,将方才强撑着擡起的手腕重新放在腿上。

卫疏始终未发一言,现在却突兀地开口,“你的右手……”

“废了呗。”季浓仿佛并不在意,眨了眨眼睫,可是眼底藏着的却是一片悲怆。

似乎不想让气氛这么沉闷,她又略提高尾音反问,“怎么,你嫌弃我了?!”

卫疏却埋首在她颈间,有温热的液体涌出,落在季浓的衣襟中,灼烫她的皮肤。

“怎么会,就算你断胳膊断腿,残废了痴呆了,我卫疏也照顾你一辈子。”

季浓一怔,因尖锐痛意而拧起的眉眼复又舒展,嘴硬不满道:“笨蛋,就不能盼我点好”

她原本习惯性地伸右手去拧卫疏的腿,却被痛意惊醒,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的右手其实已经使不上半分力气了。

一滴泪顺着少女的脸颊流到下颌,消失无踪。

季浓擡眸望着青年泛红的桃花眼,喃喃道:“卫择衍,你还活着,我也活着,其实已经很好了,对不对?”

卫疏与她平视,从前眼中的潇洒风流已经被另一种沉静安稳的情绪替代,他温声回答,“对。”

生死相隔,才是对有情人最大的折磨。

死去的怀着最后的爱被埋葬,自此消逝在天地间;活着的饱受孤身一人的折磨,从此看见的、听见的全是他,又全都不是他。

你在黄泉,我在人间;

远比凌迟更残酷。

与此同时,元妤仪也小心翼翼地伏在谢洵的耳边,轻声同他道:“夫君,我带你回家,你早点醒过来,好不好?”

谢洵说过的,公主府对他来说就像是真正的家,他们回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元妤仪紧咬着下唇忍着低泣声,她只希望他能醒过来看她一眼,仅此而已。

不要留她独自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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