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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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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音摇摇头,道:“还好有薄毯挡着。”

明珠也松了口气,她回过头,冲门外道:“阿良,你是怎么驾的车?”

阿良是苏玉音的小厮,平日驾车一贯平稳,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阿良忐忑地答道:“明珠姐姐,这里雪厚,看不清地面,车轮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明珠一听,便撩起帘子,下去一看——

地面的雪居然没过了脚踝,也填了路上的大坑。

现在车轮陷到了一个坑里,被石头卡住了,就算马儿用蛮力向前拉也不成,只得想办法将马车先擡出坑里。

苏玉音擡手,撩起车帘,问:“怎么回事?”

明珠道:“小姐,恐怕要擡车。”

苏玉音眉头轻皱:“擡车?”

苏府的马车可是定制的,既宽敞又豪华,相比寻常的马车,大了一倍不止。

若要擡起,至少也得五六个成年男子,才能勉强为之。

可今日,苏玉音出门只带了明珠和翠珍,还有阿良和阿明两个小厮,要擡马车,谈何容易。

阿良道:“小姐,不如小人回府去叫人罢?”

苏玉音不假思索:“不可!”

她刚刚从苏府溜了出来,若阿良此时回去,惊动了梅园里的人,那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今日好不容易挣来的面子和欢乐,可不能这么没了。

小厮阿明生得微胖,他吃力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道:“不若小人去绣坊叫人来?”

翠珍叹气,道:“绣坊还远得很,等你一来一回,天都黑了。”她转而看向苏玉音,道:“今日下着雪,路上无人,不然,咱们也能找路人帮衬一二。”

苏玉音擡手一指:“那不是人么?”

众人顺着苏玉音指的方向看去,街口果然站着两名男子。

-

“卢兄,你确定大人说的是这条路吗?怎么还不见大人的身影?”

说话的是孟县县衙主簿,张干。

他立在街口,不住地搓着手。

一旁是他的同僚——孟县县丞,卢严。

两人自江州府下辖的孟县而来,由于人生地不熟,在城东转了好几圈,才到了主街所在。

卢严人如其名,不茍言笑,他面无表情道:“方才打听路的时候,你不是也听见了么?人家说了,这就是城东主街,咱们在这儿等着大人便是。”

张干冷得跺了跺脚,道:“大人若是再不来,我们恐怕要冻成雪人了。”

卢严看了他一眼,徐徐道:“在县衙里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怕冷啊。”

张干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咱们县衙虽然烧不起炭火,但好歹还有个屋顶,能遮一遮风雪,总比站在街口强嘛!”

卢严一板一眼道:“此言差矣,衙门的屋顶也是常年漏雨的……孟县离江州这么近,恐怕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办公的桌面,已经有积雪了。”

张干:“……”

孟县的穷,举世闻名。

都说江南富庶,江州更是江南的腹地,连首富都出了好几个,但江州府下辖的孟县,却是穷得叮当响。

孟县地方不大,虽然背靠江州和广安县,但在资源上却占不到什么便宜。

另外两面,恰好临近辽河下游。

按理说,临近水源是件好事,但辽河下游,水流湍急,寻常的渔船都不敢往来,所以优势又成了劣势,硬生生将孟县困住了。

且这些年来,只要有征兵或徭役,江南的指标,总是大多放在孟县头上。

不为别的,只因孟县贫瘠落后,治理这里的官员,不但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为了保住头上的乌纱帽,还要扛下所有的苦活累活。

一来二去,孟县的壮丁们,要么从了军,要么外出谋生,留在孟县的大多是老弱妇孺。

这般恶性循环之下,孟县便是穷妈给穷开门——穷到家了。

张干和卢严这次来江州,便是陪知县顾青昀一起来向知府大人述职的。

当然,若能讨到点儿银子,回去修上一座桥,说不定就有更多人愿意来孟县了。

张干这般想着,便见对面走来一位清秀的姑娘。

这姑娘穿着丫鬟的服饰,但料子极好,看上去波光粼粼,倒是比他们二人还体面些。

翠珍走到两人面前,微微一笑:“冒昧打扰两位公子,我家的马车陷到雪地里了,可否劳烦二位搭把手,和我们一起将马车擡起来?”

张干见眼前的姑娘进退有度,又扫了一眼巨大无比的马车,想来不是寻常人家。

张干便对卢严道:“卢兄,反正大人还没来,我们不如去帮帮忙罢?”

卢严一贯不管闲事,但既然张干开了口,他也没有拒绝,两人便随着翠珍,走到了马车跟前。

卢严和张干站在马车左侧,阿明和阿良也自觉地走了过来。

马车的右边,便只剩下了翠珍和明珠。

卢严有些疑惑,对阿良道:“左右人数不均,你们要不要去对面?”

阿良笑道:“明珠姐姐一个可抵三个男人,现在这样刚好。”

卢严眼角抽了抽……行吧。

翠珍道:“我们先试试罢。”

翠珍喊了个口令,众人便齐齐发力,但一番折腾下,马车依旧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一只玉白的手,将车帘撩开。

苏玉音气定神闲地问:“擡不动吗?”

张干有些傻眼:“怎么车上有人?”

他们这般费力,除了马车,还要多擡一个人!?

苏玉音听到声音,身子微倾,探出头去。

她长发漆黑,容姿胜雪,一张脸俏丽得过分。

看她神情,不仅不着急,似乎还觉得挺好玩。

卢严蹙眉道:“这位小姐,马车实在太重了,你能下来吗?”

苏玉音一挑眉,有些不高兴:“你是说我重?”

卢严一本正经道:“此言差矣……马车和小姐的重量混在一起,在下也分不清是马车重,还是小姐重……总之,能轻一点更好。”

苏玉音在心里哼了声:直男。

她懒懒道:“可是人家不想动。”

外面太冷了,还是躺在马车里舒服。

张干也忍不住劝道:“如今车子陷得深,小姐还是下来站一会儿罢,想必很快就能好了。”

苏玉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忽然扔下一个东西。

张干下意识接过,却发现是一锭银子。

他忙道:“小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玉音睫毛忽闪:“我知道,但我就是这个意思。”

只要别让她在这里下车就行。

地上全是积雪,踩一脚,绣鞋都会湿透的!

她信期未完,还是养生比较重要。

张干还待再说,但卢严却有些不悦了,道:“我等不过好心帮忙,小姐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苏玉音笑笑:“自然是好人,不然我怎么舍得给你们银子?”

说罢,她又扔了一锭银子给卢严。

卢严想还回去,可苏玉音已经放下了车帘。

卢严:“……”

卢严和张干对视一眼。

两人莫名有些羞耻感,但看看手里的银子,又是实实在在的。

这感觉非常奇怪。

张干低声道:“罢了……咱们既然答应了人家,也不好半途而废,早点擡好,早点走罢。”

卢严无语地点点头。

于是,大伙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咔”地一声,马车终于动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翠珍和明珠重新上了车,阿明和阿良也重新就位,众人笑逐颜开,连连向张干和卢严道谢。

车帘再次挑起,苏玉音探出头来,“呀”了一声,道:“你们的衣服脏了。”

张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和卢严的衣襟上,都染了些许车轱辘上的泥。

张干有些无奈,这是他最好的一身衣服了,是特意穿来江州,见知府大人的,可没想到人还没见到,就成了这副样子,不免有些心疼。

苏玉音“唰”地抽出两张银票,递给张干,道:“这是补偿你们二位的。”

张干忙道:“使不得!使……”

张干话还没说完,苏玉音就干脆利落地放下了车帘。

马儿一蹬后蹄,车便扬长而去!

张干:“……”

卢严:“……”

那种奇怪的羞耻感,又来了。

卢严仔细看了一眼银票,诧异道:“这位小姐来头不小,一套衣裳,居然每人赔了五十两银子!?”

要知道,他身为孟县县丞,一年的俸禄不过才三十五两银子!

张干茫然点头:“是啊!咱们在孟县,哪个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十年寒窗苦,没想到入了衙门,依旧吃不饱,穿不暖……跟着顾大人一年忙到头,还不如为小姐擡一次车,也不知道小姐府中还缺不缺人……”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张干背后响起——

“张主簿,是想改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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