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意义(2 / 2)
“诶,预谋这个词不好听,”纪黎衾坐在屋顶正脊上,拍拍身边,“一起来聊聊天。”
褚隐尘开坛喝了口酒坐到了纪黎衾旁边,此楼是归墟宗最高的地方,谷深山远,视野开阔,似与月亮齐平。
“好久没有这么放开手脚地大打一场了,”纪黎衾与他碰了一下坛,仰头大喝一口,“上次我们比武还是什么时候?”
“我十四岁。”褚隐尘记得,那年他离开师父下山历练。
“对对,”纪黎衾想起来不禁笑道,“还是那两个老头子做的怪了,把我们安排进同一个任务却不告诉我们,为了争听谁的话我们比武决定,可惜最后又输给了你。”
“当时你就已经很强了,比挑战过我的大部分都强,那场比试我也嬴的很吃力。”
“炫耀,你这就是炫耀,”纪黎衾发出抗议,不过又有些感慨,“从小到大我赢你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自那之后你就如同飞升了般,我等凡人再难企及,也没再比试过了。”
“那是因为之后都忙起来了,我们也长大了不再那么计较,比试就少了。还有说什么凡人,天下排名前几的武林盟主真是自谦啊。”
“嘿嘿,”纪黎衾露着大白牙,“别让我意识到自己很厉害,不然我又要脚跟儿离地了。”
两人默契举坛,又碰了一下。
一口下肚,纪黎衾心也跟着舒坦:“虽然我从来没说过,但小尘尘你其实一直是我崇拜的对象。而且你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早有预料!”
“怎么说?”褚隐尘喝着酒看向他。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吗?柱家村事件。”
柱家村,褚隐尘隐约记得,当时的对手十分强悍而他们才十一二岁的少年,师长们有心锻炼他们又很担心,便让他们合力完成。
“柱家村发生民变,带头的是一个江湖上特别有名的恶徒,说是他以武力逼迫百姓反抗治理,而朝廷镇守的兵完全打不过,便让我们江湖解决江湖的人。”
“对,但我们去之后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纪祁衾接过了话,“柱家村的百姓常年遭受驻兵欺压,而那个恶徒就是柱家村的人,学武回来立刀称霸,百姓们自愿跟随他赶走驻扎的军队。”
“所以我们当时遭受了百姓的驱赶。”
“可是没办法啊,父亲他们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解决恶徒,江湖与各国早有约定,互不干涉,我们的人惹了麻烦我们要解决。而且,”纪黎衾道,“那恶徒在江湖杀人越货,作恶多端,也该解决。”
“他很强大。”这是褚隐尘记得最清楚的,他与纪黎衾当时差点儿死在那把大刀下。
“可惜遇到的是我们褚少侠,”纪黎衾向他眨了下眼,“我们两个被打得都只剩半口气趴在地上,就在他那屠龙宝刀要落在我脖子上时,我们褚少侠突然爆发一剑直接刺穿那恶徒的心,救下了我的小命。”
那夜的火光像是又映在了褚隐尘眼中:“我们两个都倒下了,在他的尸体旁边。后来村民们来了,驻兵们也来了。”
“百姓在哭,驻兵们举着火把骑在高头大马上在笑。”
褚隐尘默然,他记得那些哭声和笑脸,但已经忘记当时是什么感觉了。
“被打压那么久的驻兵们终于找回场子,开始大肆凌虐百姓,”纪祁衾回忆道,“然而已经身受重伤的你又站了起来,挡在了百姓身前。这本不该是我们管的,而且我们当时的状况已经很差了。我让你走开,但你还是坚定地护在了百姓们身前。你还记得当时你说过什么吗?那句话在我心里,至今难忘。”
褚隐尘看向他,太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不记得了。
但纪黎衾帮他记很清楚:“你当时说‘如果剑不是用来保护身后这些人的,那还有什么意义呢’,那时我就知道你对剑的理解已超越常人,果然之后你成了剑圣,剑术造诣一流。而从那开始我也十分崇拜你,当然我好面子,嘴上还是第一次说。”
“原来那次对你影响这么大,”对褚隐尘来说那只是按照他的想法会去做的,他并不是很记忆深刻,“怎么现在说出来了?”
“因为你的剑都落上灰尘了。”
纪黎衾这句话不轻不重,却使褚隐尘为之一颤。
“小尘尘,”纪黎衾认真地看着他,“你要让它就此尘封在黑暗中吗?它在等你,我们也在等你。”
褚隐尘望着纪黎衾泪水突然如线般落下,而他自己似乎都没察觉到。
“抱歉,”良久他才木楞地抹开脸上的泪,“我最近好像有很多奇怪的想法。”
“我知道,你很难受,有些痛苦无法消弭,”纪黎衾一字一句认真道,“小尘尘你是人啊,又不是神,有时候该宣泄的就宣泄出来吧,别处处克制着自己。虽然南越发生了什么你不说,但我知道肯定是因为那小子。其实那小子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做着很多努力。如果分别那么痛苦,就接受他吧。”
“可我是他师父。”
“你不是把他逐出师门了吗?就算师徒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生在世不过白驹过隙,世俗枷锁有何意义?”
“可我们之间横亘了太多。”
“他为了走到你身边正在努力跨越,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个机会呢?”
“可就这样放下了对得起那些逝去的人吗?”荆元英始终是褚隐尘心中的一道大坎。
“我想,”纪黎衾目光温柔,“如果是他们的话,会更希望你过得好。”
褚隐尘微顿,垂下头:“谢谢你,纪黎衾。”
“哎,”纪黎衾双手枕在脑后,“辛苦半天就算来句谢谢。”
“我……”褚隐尘过意不去地看向他。
然而纪黎衾却一笑:“我也是,希望你过的快乐就行。”
“罢了罢了,让它们都随风而去吧,”纪黎衾对褚隐尘举起酒坛,“接下来我们只管开怀畅饮!”
褚隐尘与他碰坛:“嗯。”
月色清明,楼顶之上两人洒脱谈笑,举坛对酌。
而山下的庭院中有两双目光一直注视着那边,最后见到这场景都渐渐放松下来。
“这是没事儿了吧?”
“应该,宗主办事一向有把握。”
“师父身体不好,刚刚这么大打一场没事儿吧。”
“这武啊,只要分寸还在,有些对打是利于身体的。”
“喔,那就行。”
玉盏看向身旁还望着阁楼上眼神呆愣的少年:“你喝那么多酒没事儿吗?”
“你们给我兑了大半碗水,喝下去都没什么味儿,”林唤不在意地挥挥手,“没有给你们说,我家开了个酒庄,经常上一些精酿,所以有点小酒量。”
玉盏打量一番小小少年,真是看不出来,悠闲地走开了。
林焕再看了一会儿,确定褚隐尘没问题后也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林焕一大早就起来了,格外的神清气爽,打扮好自己端着盥洗用具去了褚隐尘的房间。
然而进到房间却看见褚隐尘在收拾包袱,瞬间慌张起来:“师父,您要走吗?”
“嗯,”褚隐尘擡头看见他手中的东西,“我已经洗好了。”
“喔,喔。”林焕垂着头,站在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可这次褚隐尘却主动叫了他:“还愣在这里干嘛,吃完早饭就走,不去收拾东西吗?”
林焕不敢相信听到的话:“您,您要带上我吗!”
褚隐尘看着他:“如果你想的话。”
“想!当然想!”林焕立即就跑了出去。
他们的行囊都很简单,几件衣服,路上干粮,然后就是佩剑。
在门内拜别了纪黎衾他们,褚隐尘便不让他们继续送了。
满山红叶还没落完,林焕看见完整美好的就收上一两片,一路清闲。
然而要到山门处时,却看到好多归墟宗弟子背着手正一阶一阶跳上来。
“诶?”林焕不禁好奇,看向褚隐尘,但显然褚隐尘也不知道他们这是为什么。
林焕便找上一位正在跳台阶的弟子问道:“师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被问的人一脸悲催:“昨晚宗主考核,都没过关,受罚了。”
“考,考核?”林焕想到昨晚那些追逐,难怪他们都那么拼命,“纪宗主考核的方式可真是独特啊。”
可他却像是已经习惯了:“我们宗主,永远猜不到他会突然有什么奇思妙想,不说了,我要继续了,来回一百圈。”
说完他就继续跳台阶了,而林焕与褚隐尘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天梯,一百圈……
林焕哽了哽口水:“幸好我拜的不是他……”
山下褚隐尘他们的马早已备好,两人扬鞭启程。
“师父,”林焕快步跟上褚隐尘,“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回纵云山。”
林焕眼睛一亮,他早就听说过纵云山的大名,这次居然有机会可以亲自去了:“好!”
“不过,”褚隐尘心中早有的想法,“回纵云山之前跟我去一趟铸剑山庄吧。”
林焕的佩剑被祁明渊折断了,他该还他一把,而这些日子他居然一直守在南越——这是褚隐尘不知道的,因为祁明渊告诉他的是没有伤人把人赶跑了不会再来了,林焕不仅守在城外还救了他,褚隐尘该谢他一把剑。
想来想去,只有去铸剑山庄,那里可以由林焕自己找到与他契合的剑。
因为来人是褚隐尘,所以铸剑山庄的主人对他们格外优待,甚至没有任何限制地任由他们挑选所有的剑。
最终林焕与一把古剑产生了共鸣,只是见到的第一眼便坚定地要它。
“这是一柄先荆之剑,青铜铸造,剑身修长端庄,削铁如泥,具体谁佩戴过已无法考究,”铸剑山庄主人将它从横架上取了下来,交到林焕手中,“我收藏此剑多年,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主人,看来它是在等小友啊。”
林焕双手接过宝剑,在光下仔细端详,剑身通有波状花纹,剑刃锋利含光,而在剑柄前后各镶有四颗绿松石,剑柄之下还刻着两行字,不过林焕不认识。
“师父,”林焕将剑拿给褚隐尘看,“这上面刻的您认识吗?”
“是先荆文字,”褚隐尘双目顺着两行文字而下,“气贯长虹,威震八方。”
“哇!”林焕听完更喜欢了,“霸气,果然是我的剑!”
“喜欢就好。”
褚隐尘便从铸剑山庄主人手中拿下了此剑,赠与林焕,回了纵云山。
可是太久没回来了,木屋前已经荒草遍地,院子中也落满杂叶。而长在门口的那柱山茶竟意外的好,枝繁叶茂,油绿的叶片之间还藏了许多花苞,等着时间蓄势待发。
“这株山茶可真漂亮啊,”林焕一进门便被它吸引住了眼球,“好多花苞,今年应该会开得很红火。”
褚隐尘注视着它良久:“嗯。”
林焕特别自来熟地进屋放好东西后又来接过褚隐尘的东西:“师父,这屋子看来我们要收拾好几天了。”
之后两人便开始了长久的打扫,小木屋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林焕在这座木屋中发现了很多除褚隐尘外的痕迹,在书房中见到了一张张已经泛黄却还被保存的很好的练字,仿佛窥探到了一丝故事中属于那两个人时光。
但往事已成追忆,活着还在当下,林焕帮着褚隐尘整理好一切后,正式以纵云山弟子要求自己,勤功好学。
而褚隐尘虽然没承认,却在教他纵云山弟子该学的东西。
时日一天天过去,这年冬,齐、姜宣布对赵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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