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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糊涂官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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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止玥下意识反驳他:“怎么可能?我自己做过的事情,可一件都没后悔过。”

“那就好。”陆雪殊也不纠缠,还是那副青涩懵懂的样子,直接挑明了道,“我还以为姑姑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了。”

就算真的是这么想,应止玥也不可能承认,她为了表示自己所言非虚,还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头,跟给狗撸毛似的:“自然不会,怎么说,你也是……”

应止玥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挑了个中性一点的用词:“我的人。”

——是我的人,自然会对你负责。

说完,她也不想再纠缠这桩糊涂官司,指了指前面:“这应该就是昌十四童年时常在的地方,可后面全是坡,这小姑娘为了捉个鱼还需要天天爬山吗?”

鞋子都要粘上泥巴了。这可和她印象中迂腐守礼的于昌氏不一样。

却没留意,唇角含着两个甜蜜酒窝的少年视线微垂,漆黑眼瞳氤氲一瞬,辨不明的情绪转瞬即逝,复又露出单纯的笑,脱下鞋履,赤足站在碎石板路上,“没事的,姑姑踩在我的鞋上,就不怕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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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昌十四的少女生活很愉快,说的难听一些就是普普通通,只是最寻常的小姑娘会做的事情。

猫着腰从山上溜下来,在河里拍打水花的时候,比游鱼还要灵动敏捷,有时候袖子里还会塞着甜糕,等到发现被水彻底泡坏的时候,连懊恼都来不及,只能哀叫:“这可是我等了整整两周的绿豆糕,还要寄给朱朱呢!”

昌十四还很会捉鱼,红的白的,最喜欢捉的是一种肥大的鲤鱼,她就地和其他的小伙伴们架开一口没人要的锅。脸蛋被碳灰染得黑黢黢的,但是也不去管,只是呼呼着去吹碳火。直到乳白色的鲫鱼汤散发出香气,昌十四连去捉蜻蜓的小伙伴都不去管,直接伸出手去撕鲫鱼肉,又“呼哧”“呼哧”地吹气,看着都觉得香。

等看到鱼塘的主人来了,锅一丢,又“嗷嗷嗷”地叫唤着跑远了。

总而言之,就是最寻常的小姑娘的童年。在见到死后的于昌氏前,应止玥应该也在京城见过昌十四,但并没有很清晰的印象。因为昌家的十几个小姐全都穿着粗衣粗袜,在昌御史身后一字排开,垂着脸不说话,表情木然,连榉木人偶都比她们有活气。

应止玥实在没办法,将眼前窜上树的昌十四和之后成为于夫人的于昌氏当成一个人。

独白音也一直没响起,就好像记忆的主人也遗忘了这个角落。

应止玥静静地在那看了一会儿,直到夕阳的光轻柔地播撒下来,淋得水面也像层金色的缎子,这才微微别过头去,有点恍惚的神色,半天才笑道:“我都快忘了,这里其实是鬼域。”

她也真不和陆雪殊客气,直接踩在他的鞋履上,走了这么多的山路,她自己的鞋袜纤尘不染,陆雪殊的脚踝本该被嶙峋怪石刮出血痕,可是这么半天连处印子都没有。

陆雪殊没说话,只乖巧地半蹲在她面前,仰着头看她,眼睛比夜空的星子还要亮,“等回去了,我给姑姑做鲫鱼汤喝。”

“就你?”应止玥嗤笑一声,显然不相信陆雪殊说的,可还是没忍住撸毛的诱惑,胡乱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还是先活着出去再说吧。”

所以这里再漂亮,到底也只是噩梦的前序。

昌十四在乡下疯玩得很开心,虽然没什么大家小姐的样子,可却是个健康活泼的小姑娘。但是,鱼抓多了,总有湿掉鞋子的一天。

这个下午,昌十四和往常一样,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个糖块,塞到嘴里,流畅地将外衫扔到湖边,刚想要俯身进到河里去,后面却传来一声惊讶的“唷”,“这不是清正严明的昌御史家的嫡女吗?没想到,昌小姐兴致这么好啊。”

乡下流言蜚语疯长,很快的,就传出昌御史表面上清廉刚毅,最重礼法,结果家里养的嫡小姐却是野姑娘,旁边有露着个腚的小子也不在乎,还跟着一起去河里摸鱼,真是一点小姑娘的样子都没有。

有个老头嘴里叼着他孙女亲手卷的烟卷,点一根,搁在旁边燃一根,不屑地啐了一口:“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勾引爷们,不要脸。”

他还想再啐几口,可唾沫星子还没出来,门牙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石子给打掉了半颗。他既惊且怒,豁着牙看向村头的榉树,“哪个孙子干的?”到了他这个年纪,牙比腿都珍贵。反正平时有孙女孙媳伺候,他出行都不需要用脚,全靠她们推着。但是牙可就不一样了,他虽是个村头懒汉,可再怎么懒惰,吃的东西总要自己嚼,总不能让别人喂到他嘴巴里吧?

可是,榉树枝叶繁茂,风吹过底下嶙峋的影子,又哪里有什么人影呢?

他吞了口唾沫,身边其他的老头子丝毫不仗义,刚才跟着他笑得很开心,可是遇到这种玄幻的事情,早就一屁股跑得没了影子。

老头烟也不抽了,战战兢兢地爬起身,捂着嘴跌跌撞撞地往家跑,中途还被自己拌了一跤。

陆雪殊看向身边拍着手的美人,有些惊讶:“没想到,姑姑用石子投人也能投得这么准。”

正中靶心,还是二连击,两颗大门牙一颗都没放过。

她扬眉一笑,很不谦虚:“那是。”

应止玥这次可不是在规则的边缘大鹏展翅、反复试探,而是直接攻击了鬼域里的人,本来还以为这次会受到更加剧烈的攻击,但是却只是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应止玥若有所思,擡头看了眼夜空下的乡镇。

天空万里无云,也没有什么遮盖物,村口的大狗叫得很响亮,驼着腰打哈欠向家行的人也都很真实。虽然这里的榉树漫山遍野,可他们并不是榉木人偶,只是生活在乡镇里普普通通的村民。

那到底是为什么,朱朱印象里活泼调皮的昌十四,最后会变成于昌氏?

刚开始,只是乡下里没事干的碎嘴老头子议论了几句,可很快的,流言越传越离谱,很快就变成昌十四是个朝三暮四,十岁不到就勾引男人的贱种,还害得一生清廉的昌御史被狠狠斥责了一番。

昌十四刚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她年纪小,之前家里人也偏疼她,撒撒娇就都过去了。可是这次不一样,长辈说“牵连了父亲的仕途。”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词汇量有限,说来说去就是这些,应止玥不知道从范老爷嘴巴里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话,连反驳都懒得。难道不是他后院的妻妾太多,养不起了才送到乡下来的吗?

这些长辈又说,昌十四毫无教养,一点都不像是昌御史这样清廉的才子生出的孩子。

应止玥本来因为困倦打了个哈欠,听到这话,不由得奇道:“男人能生孩子?这确实是第一次听说,看来昌御史果然有几分才能在。”

冷风簌簌,铺天盖地的雪花席卷而来,淡淡的阴气覆盖在身上。

一直消失的旁白音蓦然出现,像是被她触怒,不满至极地开了口。

【小时候不懂事,可是后来才明白,父亲都是为我好的。】

就是在这个瞬间,眼前景色一花。再一睁眼,应止玥从旁观者的角色再次变成了昌十四,被压着跪倒在寒风呼啸的祠堂里,而陆雪殊又是不知道被送到了哪里。

小孩子不懂什么是仕途,只是想赶紧道完歉出去玩,可一向慈眉善目的父亲却沉了面色,冷肃道:“都怪我们从前太纵容你,一个小丫头,却一点姑娘的样子都没有,给我们昌家丢尽了脸。果真是欠教训!”

这一年,村里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水面上早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连枯草都见不到踪影。可是这样的苦寒天气里,昌十四被浸到冷冰冰的河水里,打出个哆嗦都要冒寒气。这还不算完,平时对她温柔慈霭的长辈还令侍卫在旁边看着,一旦她有受不了要往岸上冒头的动向,就要命人再次狠狠地把她压下去,活生生地冻上一夜。

现在就是对待死刑犯,也不会这么严苛。

应止玥泡在冰河里,大概猜出了于昌氏的意思,就是要让她体验一遍昌十四曾经经历过的所有苦难。去河里抓鱼这种开心的事情就不必了,大冬天搁在河水里泡一泡则是很有必要的。

她从冰凉的死水里摊开手掌心,原本被五刑玉淬炼的黑色指甲只剩下半颗,其他的都恢复成原本的颜色。指尖细长白皙,触之冰凉,却不见丝毫的冻伤或者皱缩。

岸上的昌老爷穿着个大皮袄,可还是冻得哆哆嗦嗦的,中气不是很足地教训道:“你不是喜欢去河里玩吗,这次让你玩个够!”

应止玥:“……”

她偏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等他因为眼睛瞪得太久,终于受不住闭目养神的时候,才犹豫着道:“……谢谢?”

昌御史:“……”

于昌氏怕是忘记了,应止玥做人的时候本就厌热喜寒,更不用说她现在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变成了一个鬼,怎么可能会怕这种阴气森森的河啊。

简直是大补好吗,没看到她原来残缺的指甲都快恢复一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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