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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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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的五年时光里总缀着飒的影子。我们分享过沾满辣椒粉的辣条,在操场梧桐树下埋过玻璃弹珠,她替我教训过扯辫子的男生。可当班主任第三次把我叫到办公室时,墙上的时钟咔嗒声格外刺耳:“薰莸不同器,你是要考重点中学的……”

那个周五的黄昏,我看着飒站在走廊里。她双手插兜晃着身子,发梢在夕阳里镀了层金边,嘴角还挂着满不在乎的笑。教导主任的训斥声忽远忽近,我忽然发现她校服袖口沾着没洗干净的墨水渍。

夜里的台灯把作业本照得惨白。铅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坑,像我心里翻腾的愧疚。床头那只飒送的陶瓷招财猫还举着爪子,可妈妈端着热牛奶进来时,我慌忙用课本盖住了它。

第二天在操场梧桐树下,我低着头数地上的蚂蚁。飒听完我的话,突然抬起手——我以为她要打我,她却只是揪了片叶子衔在嘴里:“成啊!”她转身时树叶在掌心揉得稀碎,我盯着她后颈翘起的碎发,突然想起有次发烧,她也是这样倔强地背我去医务室。

回到座位翻开课本,一只毛线织的小黄鸭滚了出来。夹着的信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友谊五周年快乐!上次看你总盯着小卖部的鸭子钥匙扣——飒式限量版哦!”我慌忙把脸埋进臂弯,温热的泪水洇湿了袖管。窗外飘来槐花的甜香,和那年扫除时飞扬的灰尘味道重叠在一起。

城市的广场在夜幕降临时苏醒,像一盏被点燃的纸灯笼。我常站在广场中央,看下班的人们像归巢的蜜蜂,背着鼓鼓的书包或公文包匆匆走过。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又在转角处突然折断。

老榕树下的长椅最有意思。有位总穿灰布衫的老爷爷,每天黄昏都在那里吹口琴,琴声像屋檐下落了整年的雨。

对面快餐店的玻璃窗蒙着雾气,隐约看见年轻母亲握着孩子的手写字,铅笔在小方格里爬得很慢。

上周突然下了场大雨,人们慌慌张张躲雨时,我发现地上躺着枚铜纽扣。可能是某个孩子扯掉的,深褐色的纹路里卡着面包屑。后来每次经过那里,总想起乡下外婆替我钉纽扣的夜晚,针尖在煤油灯下画着金线。

其实最亮的光不在路灯里。有天碰见穿红雨鞋的小女孩蹲在花坛边,正用草叶喂蜗牛。蜗牛壳反射着霓虹灯的颜色,她的马尾辫沾着不知哪来的蒲公英。那一刻广场突然变得很小很轻,像片可以揣进口袋的银杏叶。

手机店总在播放动感音乐,但仔细听会发现,卷帘门后的纸箱堆里睡着几只野猫。它们呼噜声比琴声还低,可要是放慢脚步,就能听见旧时光在挠木头的声响。

现在我不再数经过多少双皮鞋了。花坛里新开的波斯菊在学老爷爷吹口琴的调子,卖糖画的转轮声和单车铃铛撞在一起,竟合成首不成调的童谣。

当我不再寻找安静,却听见广场的心跳声。那些藏在柏油路裂缝里的蝉蜕,台阶上晒蔫的桂花,还有总被鸽子踩乱的云影,都在说着同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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