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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章 韭菜虾子冷馄饨(二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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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寻来的婆子与上妆娘子俱不是什么最有名的那个,而是随意挑了个手艺还算不错,又恰巧此时得空的将之请了过来。

被请来的入殓婆与两位上妆娘子在看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时俱是骇了一跳,甚至背着那脂粉箱的身子都忍不住瑟缩着抖了抖。

比起几乎不曾为这般面目全非的脸上过妆的两位上妆娘子,那入殓婆倒不是未曾见过这等受了意外被毁了脸的逝者的,只是,先时面对的这等被毁的面目全非的脸那是不会动的,听不到呼气与吸气声的过世之人,似这等为活人上入殓妆的还是头一回碰到。

是以三人不管是哪个都被眼前这一幕骇了一跳。

三人的害怕与惶惶落在众人眼里,林斐自怀中取出三枚碎银子加在了那衙门原本给三人跑这一趟的报酬之上,说道:“有劳了。”

有林斐多加的碎银子,跑这一趟的报酬自然不少,可说顶得上外头跑好几趟的银钱了。

三人舒了口气,瞥了眼那报酬银子,那戏妆娘子当先一步走了过去,坐了下来,打开身上背着的脂粉箱子,动手开始为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画了起来。

“不消管好看不好看,只消将他面上的伤遮了,我等要看的是他的本来面目。”林斐说道。

戏妆娘子“嗯”了一声,应了下来,又看了眼那颇为丰厚的报酬,笑了:“其实这般比之要将一个人画成另外一个人,将丑的画成美的或者美的画成丑的来,这只是遮伤的妆容简直再简单不过了。大人给的银钱实在是多了。”

“无妨,你等收钱办事便成。”林斐说道。

这一番对话站在角落里的露娘自是没有一句遗漏的,看着摆在那里的报酬,再看给钱的林斐等人,又下意识的转向一旁慢条斯理的捧着茶杯没有出声,面上不见半点意外之色的长安府尹,只觉得这一刻所见与自己那自小到大的所知好似发出了一击重重的碰撞一般!

明明可以以势压人的,官府请人办事按说什么都不需要给的,可眼前这一幕却是……怎的竟还有这等事?

既然戴着头顶的乌纱帽可以不用给钱,为何还要行那一套‘收钱办事、童叟无欺’的规矩?露娘不解。扪心自问,若是她有了他们这般的权势在手,这种打个招呼的事自是不会多给这银钱的。

官府给脸子打了个招呼,手艺人给官府卖个好,且于自己而言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再简单不过的事,便是官府不给钱,心里也不会觉得不妥。左右这一点钱,往后自己寻客人时,说一句曾帮官府做过事,官府的面子那么大,多少原本犹豫不决的客人听到‘官府’两个字会特意停下脚来照顾自己的生意?这般一想,今日这一出非但可以不收钱,甚至倒贴钱也是合算的。

露娘心里飞快的理清了这笔账,看着那两个直接给钱的红袍大员,更为不解,自己都看得懂的事,这等同那田大人、那杨氏族老一般披了身红袍之人又怎会不懂?所以为何要给这银钱?

正这般想着,听一旁排队等着为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妆的上妆娘子同入殓婆笑着说道:“大人其实不给钱我等也是赚的。甚至倒贴钱,也多的是人愿意来跑这一趟的。”

露娘只见那位年轻的大理寺少卿说道:“勿以恶小而为之,毋以善小而不为。小账也是账,官府的面子那般大就是因为官府做事世人信得过罢了。既然是因‘信’而起的,这‘信’之一字上自不能出半分差池。”

一旁的长安府尹点头。

这话一出,露娘浑身一震,倏地想起前几日同黄汤相谈时的那些事,又想起自己私自做主收的人命债,当时那一刻莫名的惶恐与害怕之感这一刻再度冒了出来。

“不能出半分差池。”若是这老天爷办事,这世间是非因果之事也是如此的话,自己那私自做主收的人命债怎么办?

看这浑浑噩噩的世间事与世间人,虽不少人愤怒起来常将老天爷挂在嘴边,可真会惧怕报应的实则极少。很多人都是只有事到临头才会害怕的,才会惧怕报应而突地行起善事来的。

手指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衣角,若这世间当真有那主持公道之人存在的话,于她这等做了亏心事之人而言,其实是真的害怕那主持公道之人是表里如一的公道同正直之人的,相反更希望那主持公道之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她的。

因为若是当真公道的话,她那私收的人命债怎么还?露娘心头一颤:所以,她露娘这等人只能走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公道啊!可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公道又实在是……想起那剥开一层层人皮之后露出本相的梁衍、杨氏等人,露娘咬唇:她其实是害怕的!之所以能不惧梁衍、杨氏这等人不过是因为她这个人活在这世间,有人世间这套规矩在,不允他们肆意妄为罢了!他们即便是想做什么,还是要遮掩一番的。

若是不惧了,连遮掩都不需要了,那这些人……定会肆无忌惮的欺负她的。甚至她露娘定是被欺负的最惨的那类人。因为她露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背后又没有杨氏那般厉害的家族支撑,她能怎么办?至于那老大夫……别提了,对她也是满满的算计,又怎会顾及她的死活?至于以色侍人求个庇护,那般连一层遮掩的人皮都不披的小道之上,又哪里来的良人?想到生母的处境,跟了那富商,虽说富商生前不曾赶她走,算得难得的‘情深义重’了,可她死后的处境,富商难道猜不到?他可有做过那切切实实为她打算之事吗?一句叮嘱能有多少用,那富商又不是傻子,难道不清楚叮嘱没有半分用处,只有切切实实到生母手里的银钱才是真的银钱吗?

想到那重香火的富商的几个子女为了梁衍的家财直接改了梁姓,这对于那富商而言真真是无异于断绝香火了。

诸事种种,真是愈想愈发微妙,那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做着内里根本没有半点用处,面上却好看的漂亮事的富商好似也未逃过那恶因恶果之债的回头一击。哪怕装的再如何像个善人,再如何情深意重,也终究只是虚伪的糊弄人的做派,是假的。

好似只有那真的表里如一的善才是善,那些试图糊弄人的举动终究是没有糊弄过这世间的公道。

这般越想心头越慌,看着面前专注做事的大理寺少卿同长安府尹,露娘心头愈发慌得厉害。可叫她转身远离面前这两人……一想到身后的梁衍、杨氏甚至那不知深浅的田大人、杨氏族老什么的,便更叫她害怕了。连杨氏这等人在那两人那里都似个跑腿的一般忙前忙后的瞎折腾,那结局还早已被定下了,她的境遇难道还会比杨氏更好不成?

既怕那不出半分差池的阳光下的大道,又怕那不知深浅的黑暗小道,她立在中间,真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退维谷,想到杨氏的里外不是人,露娘苦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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