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归生（2 / 2）

脑子里想法很多，想问的问题也很多，可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

他怕，怕听见不想听见的回答，怕知道无法面对的事情，他不想像对待别人那样随便地对待林子安，至少这一个他想当成真正的人去相处。

“能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

沈无言嘴角一抽，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告白，难道昨夜下山时林子安一直抓着他的手，是真的有那种意思？

“真的……我每天都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活着，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与师兄相遇。”

“说什么呢，前言不搭后语，跟喝醉了似的。”沈无言听得莫名其妙，这一连串“告白”又让他老脸一红，怪不好意思地转过半个脸偷看。

“卧槽，你什么时候偷喝了我的酒……我去，居然还喝光了，又得扛你回去了！”

……

林子安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阿鸢大哥的床上，屋里安安静静，屋外隐约有些动静。他起来在竹屋里转了一圈都没见着人，饭桌上却摆着馍馍片和几盘菜。

走出竹屋，天色灰蒙山雨欲来，阿鸢她娘佝偻婆正跪在那棵唯一的枯树下刨土挖坑。

“婆婆，您这是在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林子安挽起袖子走到她跟前。

“哈哈，你起来啦。”佝偻婆轻笑道，“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不过不是现在。桌上有沈小公子给你留的饭菜，你先去吃吧~记得把锅里的冬笋盛出来，那可是他走之前特意炒给你的。”

林子安一听是沈无言给他做的，原本没什么食欲的肚子竟然瘪了下去，咕噜叫唤几句。

“他们去哪儿了？”

佝偻婆笑着叹了口气道，“拿着酒下山赔礼道歉去了，当年小巴做的那些事，竟要难为你们替我们去道歉。我一个老婆子走不动路啦，也没那个脸去求他们原谅。”

林子安一愣，“老人家，您……？！”

“嗯，全想起来了，这大概就是他们说的回光返照吧，走之前难得清醒一会儿。”

“这……”林子安一时语塞，不知该先安抚她，还是先问小巴的事。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别着急，老婆子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先去吃个饭，我呢~先把这坑给挖好，到时候你替我把酒埋进去可好？”

“好。”

待林子安吃完沈无言给他准备的爱心早午饭，佝偻婆也洗完手回屋了，两人捧着清茶坐在饭桌前，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照她前两日说的，小巴应当就是村民说的从这座灵蛇山走出来的神仙。只是他想不通小巴和龙宫有什么关系，龙宫又和死去的阿鸢有什么关系。

直到一壶茶水见底，林子安才开口问道，“小巴它真有那么大？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确实有那么大，我记得它是赤黑色的，太阳底下鳞片还会闪闪发光嘞！哦对了，脑袋的颜色似乎要浅一些，不过我不太敢看它的脸，记不清是什么色了。”

“那，阿鸢她……”

“唉，那孩子一夜之间没了爹和哥哥，总嚷嚷着要让小巴给他们报仇，好在她爷爷阻止劝说，否则山下也要血流成河。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再恨落桑，也该回来看看我啊，难道真让我带着遗恨走？”

“或许她只是没办法回来看您，毕竟宗门里规矩多。”林子安知道百花堂遭遇了什么变故，猜测阿鸢已丧生，佝偻婆永远都不会等到她来的那一日。

“你就甭安慰我了，那孩子的脾性我了解，她说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就绝不会再回来。就是可惜了那些给她酿的酒，一口都没有给她尝到。”佝偻婆说着眼眶又红了，放下茶杯掏出手绢抹眼泪。

林子安没怎么安慰过人，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好，要是沈无言在的话就好了，他一定有法子将老人家哄好。

一声惊雷起，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林子安看着蒙蒙细雨想，他们在雨停之前估计回不来了。

“我走之后，你们能将剩下的酒带走吗？别让我生前死后都那么可怜，只有陈年的老酒相伴。”

林子安回过神来道，“好，我答应你。”

“还有我捡了一篮最好的桑枣，我让沈小公子回来时替我带一桶高粱酒，准备酿最后一坛酒。这雨下得这么大，我怕是等不到了，只能烦请你们替我把桑枣倒进去，再封坛埋入我挖的坑里。”

佝偻婆分明看着气色红润，却已经在交代后事了，难道人之将死真能有所感知？

林子安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艰难开口应下。

佝偻婆见他答应却很开心，忙拉着他到角落里，教他怎么搓泥封坛。林子安也争气，一学就会，把这几日他们喝空的酒坛子都拿来练了一遍。

“很好，很好，这下我也能放心了。”佝偻婆满意地站起来，结果起太猛了脑子供血不足眼前一黑，在摔倒时被林子安眼疾手快扶住。

“唉——累了，我去睡一觉。若是他们回来了，你就叫醒我，我们一起封坛，若是叫不醒……”

佝偻婆没再说话了，面上有些遗憾，但很快就释怀了，郑重地拍了拍林子安的手背，像是在对他说着最后的嘱托。

林子安喉头一哽，“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