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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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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意外的,德维特这次居然没拿宋海司的糗事做文章。

“是我拜托我的小朋友送给你的。”他摇摇头,“怎么弄成这样了,我拿个新的给你。”

他回到厨房拿了个完整的,很有仪式感地摆到宋海司面前:“来,充充电!”

“德维特,你不用这么费心,其他东西也可以补充热量。”

“别自作多情,我是个生意人,你只是顺带的。”

宋海司接下他递过来的叉子,闷头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我查了很多资料,又问了几位老人,发现茶可以解腻,以前这种茶味的蛋糕就很受欢迎,怎么样,符合你的口味吧?吃起来一点也不腻,对不对?”

宋海司点头:“非常好吃,谢谢。”

“其实这个蛋糕是我给小家伙准备的,他说要带回污染区去送给他的朋友吃。”德维特盯着他的眼睛,“看得出,他已经尽力在做人了,既然没办法融入,还是别留在这受罪的好,你打算什么时候送他回去?”

深灰色的瞳孔里,一道金线在慢慢变淡,那是西方天际的云朵轮廓,随着余晖的消散,它成了暗夜的一部分。

宋海司垂下眼睛继续吃蛋糕,头也不擡地把它吃完,很快就站起来:“我走了。”

德维特挑了下眼梢,目光挑剔:“噗——”

宋海司不知道德维特跟温故两个完全不搭界的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但明显,德维特是在因为温故暗搓搓指责自己。

他们太熟悉彼此了,比手足还要亲,有些话不需要明说,只要一个眼神或一句潜台词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跟德维特温和的外表一样,他很少发脾气,但当他真发火时,威力不亚于世界毁灭,宋海司不想跟他再起冲突,毕竟这辈子仅有的一次争吵让他们整整人为失联了五年。

他不得不停下离开的动作,郑重替自己澄清立场:“只要符合规定,没人绑着他,来去自由。”

德维特慵懒地鼓起掌:“非常好!”

他把那个摔烂的蛋糕拿起来掂了掂:“伤透了心的小朋友怕是很难哄了,蛋糕你还是带回去吃吧,虽然烂了,但营养成分是一样的。”

宋海司忍着没来由的火气,车子飞快驶离六区,在经过一个垃圾处理站时,他踩下刹车,从车窗把蛋糕盒子丢了出去。

盒子在半空划出暴躁的抛物线,落在正在装垃圾的转运车上,又弹到了地上,溅起几滴黄色的脏水。

背后衣服上鼓了个大包的操作员被吓了一跳:“喂!没人教过你怎么丢垃圾吗?你怎么敢把食物丢……”

他闭上了嘴,等确认过车里人的长相后,赶忙行了个礼:“总巡查!抱歉,我不知道是您!”

宋海司从车窗里盯着他年轻的脸,又看看他身后凸起的部分,面无表情。

这是一名在城管所工作的被污染者,年纪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他现在很紧张,诚惶诚恐的。

“要罚款吗?”宋海司提醒。

“不,不不……”年轻的操作员先是本能否认,然后搓了搓衣角,为难地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绝口不提浪费食物罪,只说,“是的,总巡查,40块,请明天到城管所缴纳罚款,真抱歉……”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浪费食物的问题我会自己跟治安处说。”

接过操作员递过来的罚单副本,他升起车窗,驶离了这片区域。

天已经黑了,几颗星星孤零零挂在天幕上,有气无力地闪动着。

车子再次停到路边,彻底熄了火。

宋海司靠在椅背上,盯着初升的月牙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某个晚上,隔“墙”相对的那个晚上。

他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打开通讯器,拨通了温故的号码。

意外的,这次居然接通了。

也因为太意外,以致于他竟然在听到接通提示音后,足足半分钟脑子里一片空白。

温故那边也没出声,两个人都沉默着,一时间,话筒里只有风声。

最后,还是宋海司先开口。

“温故。”

“我在的。”

“明天你可以正式开始工作了。”

“……不。”

“嗯?”

“说好送我回污染区的。”

“可以,但污染物都是集中遣返,你可能要等一阵。”

“为什么?”

“因为每次开门都要消耗很多能源,我们要减少消耗。”

“我要等多久?”

“遣返的污染物达到一定数量就可以,有明文规定。”

“哦。”

“在那之前,如果无聊的话……我是说如果,你可以找张尧,让他带着你在主城巡查,随便转转。”

“我不要,我自己也可以在主城转。”

“随你,注意不要违规。”

“知道了。”

一段不带任何情绪的对话结束,宋海司摘下通讯器,自嘲地笑了一下。

除了配合统治者对民众表演外,他这辈子只说过两次谎话,第一次是跟温故睡一张床的那个晚上,第二次就是今天,对象同样是温故。

果然,说谎是会成性的吗?真可怕。

-

来到主城快十天了,温故都没有好好认识一下这座宏伟的城市。

一再确认他要离开,张尧特意请了假,一大早就拉温故出门,说要带他在城里玩玩,争取不留遗憾。

温故有点开心了,穿上张尧给他准备的崭新的白T恤和黑短裤,就被他拐出了门。

他终于体验了一次公共交通,有轨的只沿着一条固定的轨道行进,从城市的这一头一直通到另一头,而无轨的就像是加长版的越野车,能把人带到城市的各个角落。

当他们第三次随机换乘了一辆有轨列车后,张尧接到了奚风光的召唤,说巡查处马上要开个紧急会议,让他回去。

张尧本来以为陪温故玩开心了,这位祖宗说不定就不走了,没想到计划落了空,突然就有点慌。

他死命劝说,温故却坚持不肯跟他一起回去,他无奈,只好掏出一把钱塞进他的口袋,让他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就买下来,做个纪念。

或许是温故表现得太决绝,连神经大条的张尧都学会伤感了,他把他放在了位于五区的主城最繁华商业区,说让他感受点人间烟火气,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温故一个人走在街上,慢慢就感觉到无聊了。

城市里真的很美好,那些几十年前遗留下来的建筑各具特色,甚至有的地方还保留着原有的店铺,食物,衣服,书籍,日常用品……很多都是旧的,张尧说,那些旧的,是有人冒险从城外遗迹淘来的。

温故从一间卖饰品的店铺里走出来,两手空空,里面的每一件他都很喜欢,他选不出来那个“最”,所以干脆什么都没买。

然后,他看到了街对面的服装店,橱窗里挂着一套男式工装,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决定把它买下来送给徐西霜,上个月,他在上树摘果子的时候,衣服上又多了几个破洞。

他刚刚挪动脚步,突然从旁边的小巷里窜出来一个很矮的人,一下撞在他身上,亮晶晶的发卡飞了出去,金色的长发划过他的眼前。

“啊!好痛!你这个人怎么不看路!”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温故觉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是你?温故?”女孩子瞪大了眼睛,看到他一脸茫然,就嚷嚷开了,“是我啊!我是琼!你竟然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琼?

温故想起来了,是自己的狱友,那个分给自己压缩饼干的女孩子。

“是你啊!”他很开心地去扶她,“你没事吧?”

琼扁扁嘴:“我的脚好像扭了,好痛!”

“那……要不要去医院?”

“算了,太麻烦了。”琼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踮着脚一跳一跳,拾起地上的蝴蝶发卡,“我有经验,活动一会儿就好了!”

温故对这个女孩子印象很好,她很善良,性格活泼开朗,他很喜欢她。

琼显然也很喜欢他,眉开眼笑地问:“温故,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也住在五区吗?”

“不,我住在三区,只是过来随便逛逛。”

“是巡查处的任务吗?”琼打量着他,“可你没穿制服,应该不是在工作吧?”

温故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巡查处工作?”

“我在那上面看到过你,原来你那么厉害!”琼大笑着指了指广场上的大屏幕,因为每日娱乐时间还没到,它现在是黑屏状态。

温故:“。”

琼好奇地追问:“今天你休假?”

温故蹲下检查她的脚腕,平静地说:“我已经离开巡查处了,我不喜欢那边的工作,我是污染物,我不该跟他们走得太近。”

昨晚他辗转了大半宿,就只想通了这么多。

“啊?好可惜……不过污染物确实没必要跟自己的同类作对,我支持你的选择!”

小女孩更像是礼貌性地感叹了一下,就又笑起来了:“那你今天很闲吗?”

“还好吧,没事情做。”

“那刚好,我脚走不了路,你背我好不好?”

“没问题,你要去哪?”

“听我指挥!”

温故保持着蹲着的姿势,琼毫不客气跳上他的背,他就笑着把她背起来。

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金发顺着他雪白的T恤垂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很少跟陌生人贴这么近,十一二岁的琼身体比他小了好几号,但那种热乎乎的感觉却让他很有安全感。

“往哪个方向走?”

琼指向一个方向:“那边!快冲,我要迟到了!”

迟到?

上次清扫街道的时候,城管所的人就说他迟到并提出警告,那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工作是要按照时间安排的。

他很好奇:“你要去工作吗?”

“谁说我要去工作?我这么小,还没到工作的年纪呢!”琼自豪地解释,“我要去参加邻居的婚礼,我可是他们神圣爱情的见证人之一!还给他们准备了很棒的礼物!”

“婚礼?”

“嗯,一场盛大的婚礼!”

-

五区位于泰川的中心地带,地理位置优越,有着整个城市最大的一座广场。

广场的东侧矗立着一座教堂,此刻,到处雕刻着复杂花纹的建筑里,正传出阵阵空灵的吟唱。

高大的拱形门内,排列整齐的座椅上已经坐满了人,一束阳光穿过彩绘玻璃温柔地照在圣像上,天国皇后的眼睛半睁半闭看向她的信徒们,表情恬淡而亲和。

琼用力拍打他的肩膀:“糟糕,已经开始了,我们快进去!”

“好!”温故冲了过去。

他单方面宣布,眼前这栋三层塔楼是除了科研所以外最干净的建筑。

悠扬的乐声中,他背着琼跑进教堂,然后在她的指挥下,猫着腰挤进最后一排的长条椅,找了两个空着的位置。

“哇!好漂亮!”他发出一声感叹。

教堂内部的主色调是白色和金色,白色象征圣洁,金色象征威严,除此之外,墙上布满了浮雕,高高的穹顶四周绘着彩绘,温故看不懂,但感觉那些色彩艳丽的画记录着一个又一个的场景,绘制壁画的人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这些场景成为不朽。

他们正前方,神父穿着庄严的长袍主持婚礼,而婚礼的主角正在按着经文宣誓。

“我皮埃尔·路德,愿遵照教会的规定,接受吉田良子作为我合法的妻子,从今以后,无论富贵贫贱,健康疾病,我都要支持你,爱护你,与你同甘共苦,一直到我离世的那天,我现在向主宣誓,我要始终对你忠诚!”

“我吉田良子,愿遵照教会的规定,接受皮埃尔·路德作为我合法的丈夫,从今以后,无论富贵贫贱,健康疾病,我都要支持你,爱护你,与你同甘共苦,一直到我离世的那天,我现在向主宣誓,我要始终对你忠诚!”

虽然对那些誓词一知半解,但温故感觉到了圣洁和庄重。

他悄悄问身边的琼:“这就是婚礼吗?”

琼笑眯眯地来回晃荡着小腿:“是呀,他们相爱了,他们找到了愿意让自己付出一切的终生伴侣!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是呢!”温故赞同点头,深表羡慕。

终身伴侣啊……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能相互照顾一辈子的话,确实是很幸福的事!

神父为新婚夫妻献上教会的美好祝愿,周围回荡起掌声,前来参加这场神圣婚礼的宾客足足有两百人,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对他们的祝福。

温故被现场的热烈气氛感染,跟着一起拍起手。

忽然,和缓的曲调一转,欢快的调子如同小溪流水一样从身边淌过。

在这样的旋律当中,他仿佛回到了污染区广袤的森林中,林中听不到聒噪的虫鸣和凶恶的低吼,只有在密林间轻快穿梭的鸟儿,和沿着小溪恣意奔跑的小动物。

温故好奇地寻找声音的源头,看到教堂一角的小型乐队正在演奏。

确认声音是他们手里的奇怪工具发出来的,温故请教琼:“那些人拿的是什么?”

“乐器啊!音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温故记得,明明刚才她还说相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不过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乐器上,没指出这个细节。

“可真好听,它们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我也不知道……”琼皱皱鼻子,手指指着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头十足的老爷爷,“那是我隔壁的付爷爷,今年七十一岁了,他年轻时是个小提琴家,灾难发生后,他跟大部分人一起穿上了军装,后来一次外出行动,他被污染了,军队就不要他啦,现在他每天都在屋子里拉小提琴,有庆典之类的他也会免费帮忙!”

“哇!真棒!”温故惊叹,“他们都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听说以前世界上是有专业乐队的,现在都是业余爱好了,但无论到什么时候人们都需要音乐。”琼朝礼堂旁边的一个小门示意了一下,“待会儿该去那边庆祝了,有舞会的哦!”

“舞会?”温故星星眼,“我也想参加舞会!”

他记得妈妈最喜欢舞会了,她说她小时候参加舞会时觉得自己像个小公主。

“好呀!我们一起!”琼有点遗憾,“不过我不能跳舞了,脚有点痛,放心吧,我会给你找个好舞伴的!”

看着人们鱼贯从那个小门进去,温故没急着跟过去:“每个人的婚礼都是这样的吗?”

琼摇头:“不全是,只有信仰主的人才会用这样的仪式。”

“主?”

“对,那就是我们的主!”琼指着墙上浮雕的一个十字架,上面的男人双手被绑在十字架上,明明该是很痛苦的姿势,表情却十分平静。

琼的手按在胸前,表情忽然变得郑重:“我信我主,全能的父,天地的创造者,我信我主,饱尝困苦的受难者,主爱世人,主会保佑信徒,信主者得永生。”

温故觉得她在发光。

他问:“真的有人可以永生?”

琼歪着头看向他:“人类不行,污染物可以永生的吧?”

“我……不知道。”温故苦着脸想了半天,“应该不能?我能像普通人类一样长大,肯定也能像人类一样变老,死去。”

“哦。”琼有点失望,很快目光又重新变得坚定,“主创造了世界,一定可以保佑最虔诚的信徒得到永生的!”

温故不明白:“可是,那么多人都死了,如果他可以保佑人类,世界怎么可能变成今天这样?”

“你不懂!”琼有点激动,“你不知道末日审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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