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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5章 盱眙夜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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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王二柱给新兵们讲 “渡江要诀”:“登船时别看捞人。” 他怀里揣着老娘给的平安符,是用去年新麦的秸秆编的。旁边的蒙古兵察合台听不懂汉话,却学着王二柱的样子,把马奶酒倒在船头 —— 这是他家乡的祭江仪式。

有个叫狗剩的新兵哭了,他是去年北渡的流民,家就在扬州城外。“怕打起来伤着爹娘。” 他抹着泪说。王二柱拍他的背:“萧将军说了,不杀百姓,只缴兵器。” 话虽如此,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刀鞘上还留着淮南稻田的泥痕。

周显带着后勤官逐船检查粮草。每艘船的底舱都码着三十石干粮,是掺了盐的麦饼,能存放十日;水囊里的水加了明矾,澄清得能照见人影。“这船的火折子受潮了,” 他从舱角摸出一包,“换新药捻的,确保一划就着。”

最关键的是火药库,用厚木板隔开,舱壁贴着防潮的油纸。周显掀开油布,数着成捆的引线:“每门炮配二十根,多备十捆浸过桐油的,雨天能用。” 后勤官递上账簿:“除了随船的,盱眙港还藏着三日的储备,用石灰封在陶罐里。” 周显点头 —— 他比谁都清楚,水战的输赢,往往藏在这些没人注意的陶罐里。

风候官在 “白虎号” 的望楼上,每隔一刻钟就报一次风向。“东南风,一级…… 转二级……” 他手里的铜制测风仪转得越来越快,指针在 “三级” 刻度边缘晃动。萧虎让人悬起一盏灯笼,灯笼的摇摆幅度逐渐变大,照亮了舱内士兵的脸。

“寅时三刻,风力必达三级。” 风候官笃定道,他袖里藏着祖传的《风谱》,上面记载着淮河百年的风候规律。陈六听到报信,让人把炮口转向东南:“顺风发射,射程能多五十步。” 此时的扬州水寨,守将正骂着 “鬼天气”,命令士兵加固缆绳 —— 他们以为风大只是寻常天气,不知这风正推着北境的战船,往南岸驶来。

扬州通判王显在衙署后院,用铜镜反射月光,向北岸传递信号。三短一长的闪光,代表 “水寨守兵换岗”。芦苇荡里的警戒船看到信号,立刻用鼓声回应 —— 三响重鼓,两响轻鼓,意为 “收到,按计划行动”。

王显的手心全是汗,铜镜差点掉进池塘。他刚收到消息,赵葵被软禁后,扬州守将换成了外戚李嵩,此人贪酒好色,此刻正在营中喝得酩酊大醉。“天助我也。” 他摸出藏在假山后的火药引信,只要听到北岸的炮声,就点燃引线。远处的更夫敲了三更,他知道,离寅时三刻不远了。

寅时的露水打湿了虎头船的甲板,水兵们嚼着麦饼,嘴里的咸味混着露水的清甜。张诚检查完最后一艘船,回到 “白虎号” 时,萧虎正望着南岸的灯火。“李嵩的水师在采石矶摆了个空阵,” 他低声道,“主力全被调到濠州了。” 萧虎没说话,只是拔出刀,刀光在月光下映亮了船首的虎首。

风候官突然高喊:“三级风!” 三百艘战船的帆同时升起,芦苇伪装被扯掉,露出雪白的帆布。陈六对着炮位跪下,磕了三个头 —— 这是工匠对铁器的敬畏。张诚举起红旗,虎蹲炮的引线被同时点燃,火星在黑暗中连成一片。

南岸的周平被炮声惊醒时,正躺在细作给的银子上。他看到芦苇荡里冲出的白帆,忽然明白那铁锈味不是错觉。而扬州水寨的守兵,还在醉梦中说着胡话。夜露滴落的声音,被越来越响的桨声、炮声、呐喊声吞没 —— 破江军的最后部署,在东南风起的瞬间,化作了渡江的第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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