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0章 淮南非复(2 / 2)
李默推过一张银票:“这是五千两,先做活动经费。” 他凑近道,“临安的禁军换防时间、城门钥匙的样式,只要钱公能弄到,战后常州的盐引,分你三成。” 钱万贯的喉结动了动 —— 盐引是江南士绅的命脉,史宅之卡得越紧,萧虎抛出的诱饵就越诱人。
临别时,李默给了他一个蜡丸:“遇紧急情况,捏碎投进秦淮河,自会有人接应。” 钱万贯接过蜡丸,感觉像握着块烙铁。他不知道,李默早已在他家布了眼线 —— 那个新雇的账房先生,袖口藏着白虎纹的铜扣。
萧虎的粮道司正与江南粮商争夺市场。北境运来的小米,被做成 “行军饼” 低价售卖,比南宋的麦饼便宜三成;而南宋的茶商想过江进货,必须用虎纹茶引 —— 萧虎恢复了互市,却把交易权牢牢攥在手里。
“这是逼咱们站队。” 扬州最大的粮商王记老板,对着行营的布告发愁。账房先生劝他:“不如跟北人合作,听说他们给的价高。” 王老板却盯着后院那窖私藏的宋廷官粮 —— 那是他留给赵葵的,此刻却像颗定时炸弹。
史宅之在临安得知消息,急命转运司:“给江南粮商发‘保商令’,凡坚持用宋引交易的,官府补贴两成运费。” 可远水救不了近火,扬州的粮市上,已经有人开始用虎纹茶引结账,那枚铜印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在宣告一个旧时代的终结。
陈六的工匠营搬到了扬州的旧军械坊,他让人把缴获的楼船炮拆开,在炮身上刻下 “南匠陈六督造”—— 这是萧虎特许的,为了吸引江南的工匠来投。有个曾在南宋军器监做事的老匠头,犹豫着来投奔,陈六没问他过去,只让他负责打磨炮膛:“用淮南铁矿的精铁,膛线要比楼船炮密三成。”
老匠头摸着新炮,忽然道:“这炮能打四里地,比北境的虎蹲炮远一倍。” 陈六点头:“萧将军说,将来攻临安,要用这炮轰城门。” 他没说的是,炮架的设计图上,偷偷改了三个尺寸 —— 若真到了那一天,这炮或许会 “意外” 炸膛。
作坊的角落里,堆着没烧完的火鹞船残骸。陈六让人把它们劈了当柴烧,火光中,他仿佛又看见 “定江号” 下沉的影子,还有师弟陈大寿被押走时那双绝望的眼睛。他抓起一把铁砂,狠狠攥在手里,直到血珠渗出来 —— 在南岸的土地上,连铁砂都带着铁锈味的挣扎。
镇江的军帐里,赵葵给史宅之写密信,用的是水浸才显字的药水。“北人暂不南进,实为消化淮南,其志在临安。臣请速调福建水师驰援,再募江南义军,或可形成夹击之势。” 写完,他把信纸塞进掏空的竹箭,交给最信任的亲兵:“务必亲手交给史相公,路上若被截,立刻吞下去。”
亲兵出发时,赵葵塞给他半块干粮:“过了江,就安全了。” 他望着亲兵消失在夜色里,忽然想起年轻时与史宅之在太学的日子,那时两人曾约定 “共守江南”,如今却一个在朝,一个在野,被长江隔开,连封信都要如此惊险。
江面上传来蒙古水师的号角声,那是他们换防的信号。赵葵握紧了腰间的剑,剑鞘上的 “保宋” 二字,已被汗水浸得模糊 —— 他不知道这封信能否送到,也不知道送来时,临安还有没有力量回应。
扬州的夜市渐渐热闹起来,北境的皮货摊挨着江南的丝绸铺,蒙古兵与汉人百姓擦肩而过,偶尔有孩童指着白虎旗问:“那是什么?” 大人慌忙捂住他们的嘴 —— 恐惧还没散去,却已有人开始适应这新的秩序。
萧虎在行营的灯下,看着李默送来的江南士绅名单,在钱万贯的名字旁画了个圈。周显走进来:“拔都又派了使者,这次带了五百骑兵,说是‘助战’。” 萧虎冷笑:“是来监视的吧。” 他让人给骑兵们安排最远的营房,离军械坊远远的。
镇江的赵葵,在 “镇海号” 的舱里铺开新画的《夹击图》,图上用红笔标着义军可能出没的山林。江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晃,像在嘲笑这微弱的希望。
而江心的水面下,还沉着 “定江号” 的残骸,那里或许藏着张五的尸骨,或许藏着没引爆的火油弹。长江的水流过这些秘密,奔向临安,也奔向未知的明天 —— 萧虎的白虎旗已插上南岸的土地,而这土地深处,还埋着无数没说出口的反抗与妥协。
所谓 “虎踞江南”,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征服,而是无数个日夜的渗透与角力。这场渡江之战的伏笔,早已在南岸的炊烟里、账簿上、刀剑间,悄然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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