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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0章 虎卫守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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戍时的巡逻队分三伍,每伍十二人,各带 “三器”:钩镰枪(防攀墙)、狼牙棒(近战)、信号箭(传讯)。行至昴宿对应的承天门时,必须熄灭灯笼,靠触觉摸地砖上的 “昴宿” 刻痕确认方位 —— 张诚说,暗处的眼睛才最亮。

胃宿对应的神武门靠近护城河,冰面常有流民蹲守。虎卫营士兵换岗时,会往冰上扔几块麦饼,却绝不许开门。“他们是饿,不是反,” 张诚教的法子,“喂饱了,就不会帮着坏人翻墙。” 有个老兵添了句:“就像草原上喂牧羊犬,得给吃的,更得让它认主。”

巡逻至御花园角门(参宿位),需用长矛捅刺假山石后的暗洞 —— 那里是蛇虫的巢穴,也是刺客可能藏身的地方。李进第一次捅刺时手发抖,被张诚在背上拍了一掌:“洞里藏的不是蛇,是你自己的胆子。” 后来李进成了角门最得力的哨兵,说每次捅刺,都像在捅自己的怕处。

每日卯时(清晨五时至七时),张诚在白虎殿侧的 “符验房” 验合虎符。士兵按编号列队,将雌符放入铜质验符槽,他亲自取出雄符对接,若严丝合缝,便在名册上画朱圈。有次归义营士兵赵二的雌符与雄符差了半毫,张诚当即命人将其押入禁闭室,直到查明是铸造时的瑕疵,才免了罪,却仍罚他抄写《虎卫营规》百遍。

验符时的对话也有定例。张诚问:“符在?” 士兵答:“在。” 问:“心在?” 答:“在。” 问:“何处?” 答:“宫墙之内,陛下之侧。” 这三问三答,蒙古士兵用蒙古语,汉军士兵用汉语,归义营士兵则用各自的乡音 —— 张诚说,乡音不同,忠心相同便好。

验符房的梁上悬着块木牌,写着 “符碎则人亡”。有个新来的工匠不懂规矩,擦梁时碰掉了木牌,被张诚罚去守最险的参宿角门,直到他能背出所有士兵的编号,才许回营 —— 在虎卫营,敬畏规矩比手艺更重要。

腊月廿三夜里,张诚突然命人在西华门(娄宿位)点燃三堆狼烟 —— 这是 “外敌攻城” 的信号。虎卫营士兵从睡梦中惊醒,披甲持械冲到指定位置,只用了一炷香时间。张诚却皱眉:“蒙古兵的马快,汉人兵的箭准,归义营的爬墙术呢?为何没人去检查城墙的排水口?”

原来他早让人在排水口(宽尺许,能容一人匍匐)藏了面黄旗,直到演练结束,才有王二郎发现。“这就是你们守的城,” 张诚指着黄旗,“敌人不会从正门闯,只会从你们想不到的地方钻。” 当夜,所有士兵都被派去清理排水口,摸黑爬在狭窄的水道里,直到摸到每一块砖的缝隙才算完。

类似的演练每月都有:有时是 “宫内失火”(用烟饼模拟),考的是如何在不冲撞仪仗的情况下灭火;有时是 “刺客入宫”(让怯薛军假扮),考的是如何在御花园的假山群里搜捕。张诚说:“演练时流的汗,就是战时少流的血。”

忽必烈常微服至宫墙下,听虎卫营的换岗梆子声。有次恰逢阿台与李进交接,梆子敲得既准又稳,他便对身旁的耶律楚材道:“张诚把一群狼崽子练成了牧羊犬。” 耶律楚材答:“牧羊犬也得看住,别让它跟狼混熟了。”

腊八那日,忽必烈故意让博尔术在承天门与虎卫营争执,自己躲在角楼观察。见张诚既没卑躬屈膝,也没激化矛盾,只是按规矩验符,他才对侍卫道:“这人才用得。” 却仍命人给张诚送去一把蒙古刀(鞘上镶着宝石),刀身刻着 “护主” 二字 —— 既是赏赐,也是提醒。

张诚将刀悬在符验房的墙上,每日验符时都要摸一摸。他知道,忽必烈的眼睛比虎卫营的暗哨更亮,自己守的不仅是宫城,更是帝王的猜忌心。

除夕之夜,宫城的灯笼比往日多了三倍,张诚却让巡逻队照旧按七宿路线行走。经过白虎殿时,他让人给每个士兵分了块麦饼(里面掺了羊肉碎,蒙古、汉、归义营士兵都能吃),自己则站在承天门上,望着远处大都城的烟火。

“想家吗?” 他问身旁的阿台。阿台啃着麦饼,含糊道:“想,但这里更需要我。” 李进接话:“俺爹是宋军,战死在襄阳,如今俺守着新朝的宫城,也算替他看看天下太平的样子。” 王二郎没说话,只是对着南方(黄州方向)拜了三拜 —— 那里有他战死弟兄的坟。

梆子敲过子时,新年来临。张诚拔出忽必烈赐的蒙古刀,对着宫墙行了三礼:一礼谢大汗信任,二礼敬战死同袍,三礼祝宫城永固。刀光在灯笼下闪了闪,映着墙上 “白虎七宿” 的刻痕,像把无形的锁,将这群来自不同地方的士兵,牢牢锁在了大都的宫墙之内。

他们守的,从来不是冰冷的砖石,而是一个王朝正在凝固的秩序。当第一缕晨光掠过雉堞,虎卫营的换岗梆子声准时响起,与远处的鸡鸣、近处的香火味混在一起,成了大都宫城最坚实的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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