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临安流言(2 / 2)
禁军副统领夏贵巡视城墙时,听见垛口的士兵在赌钱:“押一注,元人今年打不打过来?” 赢钱的士兵揣起铜板:“打过来才好,老子早就不想守这破城了 —— 上个月的粮饷还掺着沙子。” 夏贵抽出佩刀劈在砖上:“再敢妄言,斩!” 士兵们慌忙跪地,眼神里却没几分惧意。
回到营房,夏贵看着账册上的 “缺额” 发愁:三个月没发足军饷,逃亡的士兵已有两百余人。沈炎只给了句 “国库空虚”,却给亲信的 “殿司军” 补足了粮饷。“这城,怕是守不住了,” 他对心腹把总道,“悄悄给北边的旧识捎个信,就说…… 夏某暂无二心,但求自保。” 把总刚要起身,又被他叫住:“把去年萧将军送来的那柄蒙古刀找出来,擦干净。”
夜巡的梆子响了,城墙上的灯笼忽明忽暗,像极了守军摇摆不定的心。
理宗在 “玉清昭应宫” 设了七日道场,道士们披发仗剑,念着《北斗延生经》。他亲自拈香,望着神像前的龟甲 —— 占卜结果是 “凶”,龟甲裂纹像极了《玄灵瑞图》上的紫烟。“再卜!” 他声音发颤,宦官忙换上新龟甲,这次裂纹更乱,道士们面面相觑,不敢解卦。
沈炎趁机奏请:“陛下,当罪己诏,减赋税,以安天意。” 史绳祖却道:“不如遣使去大都,探萧虎虚实 —— 若他真有南征意,早做准备。” 理宗却只盯着龟甲:“再设一场‘厌胜法’,用狗血泼那虎首图,定能破其妖术。” 史绳祖暗自叹气 —— 皇帝已被流言吓破了胆,竟信这些旁门左道。
道场结束时,理宗把 “镇国玉玺” 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玉玺上的 “受命于天” 四字,被汗水浸得发亮。
临安的杂货铺开始卖 “避凶符”,黄纸印着简化的八卦,摊主说:“贴在门上,元人的虎兵就不敢进来。” 更荒唐的是 “吞金避祸”—— 有富户让家人吞金箔,说 “元人爱金子,见人肚里有金,就不杀了”,结果噎死了三个孩童。
官府贴出告示辟谣,却被人用墨涂改成 “官府怕了,要降元了”。巡逻的禁军撕了又贴,贴了又被涂,最后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有个老吏叹道:“当年汴京陷落前,也是这样,越禁越传,越传越怕。”
最要命的是 “粮荒” 流言。百姓涌进粮仓抢购,官仓的粮食本就不多,三日光景就被抢空,黑市的米价涨了十倍。沈炎派兵弹压,打死了两个抢粮的饥民,却让更多人相信 “朝廷要断粮逼民反”。
钱万贯的江南会馆,波斯商人伊本正与账房先生核对 “流言散播费”。他们按李默的指令,给说书人 “润笔费”,让他们在评话里加段 “虎都神兵”;给漕工 “酒钱”,让他们夸大元军的实力。“萧将军要的不是恐慌,” 伊本对钱万贯道,“是让临安知道,抵抗不如归顺。”
账房先生指着账簿上的 “茶油”“桐油” 问:“这些军需物资,真要卖给元人?” 钱万贯点头:“用船运到镇江,那边有人接应 —— 就说是‘药材’。” 他望着窗外的运河,忽然笑道:“当年我爹从汴京逃难来临安,如今轮到咱们给北边送东西了,这世道……”
夜里,会馆的后院燃起烟火,不是信号,是在焚烧交易记录。火光映着 “兼容并蓄” 的匾额,那是萧虎亲笔题写的,此刻看来像个巨大的讽刺。
史绳祖借 “查流言” 之机,抄了沈炎门生的三处宅院,搜出与元人密信的草稿(实为他让人伪造的)。呈给理宗时,他故意道:“沈炎大人的门生竟与敌往来,怕是……” 理宗果然疑心,虽没罢沈炎的官,却收回了他的 “监军权”。
沈炎则让人散布 “史绳祖私通徽州盐商,准备献城” 的流言,想把水搅浑。两人在朝堂上互相攻讦,没人再提如何应对元人,仿佛只要斗倒对方,流言就会自行消失。
夏贵的亲信把总从镇江带回消息:“萧将军说,若临安守将愿降,可保性命与家产。” 夏贵摩挲着那柄蒙古刀,刀鞘上的狼纹在烛火下闪着冷光。城墙上的风更紧了,吹得灯笼剧烈摇晃,像要熄灭 —— 至元四十四年的夏天,临安城的人心,比这风中残烛还要脆弱。
流言还在继续,从茶坊到深宫,从漕船到城墙,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勒紧这座苟延残喘的孤城。没人知道萧虎是否真要南征,但 “虎都建成” 的传言,已让南宋的根基在猜忌与恐慌中,悄悄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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