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税案互参(2 / 2)
合丹王被抬回北馆时,鞭伤渗血染红了毡毯。他对亲信吼道:“萧将军是帮汉人压咱们!” 亲信却递上耶律楚材送来的伤药:“楚材大人说,将军罚您,是怕阿里不哥借‘蒙古人受辱’闹事,这是护着您。” 合丹王捏着药瓶,忽然沉默 —— 他懂,这是 “打一巴掌给颗糖”。
周显在府里养伤,赵谦带伤来看他,膝盖还在渗血。“将军是想让咱们知道,” 周显忍着痛道,“弹劾可以,但不能逼得太紧。” 他让门生把云州税册改回原样,特意在蒙古文副本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 这是向蒙古那颜示好:汉臣不会独占税权。
帖木儿去探望合丹王时,带了壶马奶酒:“别怨将军,他要是偏着咱们,江南的士绅就该反了。” 合丹王灌了口酒,忽然笑了:“那汉人也挨了打,算扯平。” 两个蒙古那颜的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的清醒。
萧虎让耶律楚材牵头,重拟《汉地畜税补充条例》:“汉人纳粮为主,若有畜产,每十头可折粮一石 —— 不得强征。” 特意加了 “蒙古千户改税需经户部与刑部会签”,堵死了私改的漏洞。
云州的里正带着新税册回乡时,虎卫营派了两队人护送:一队蒙古兵,监督 “不得强征”;一队汉兵,核查 “折粮标准”。农户们看着改回的税目,又看了看护送的士兵,有人试着牵回被抢的耕牛,蒙古兵没拦 —— 这比任何律法都更让人安心。
户部尚书把新条例刻在石碑上,立在衙门口,左边刻蒙古文,右边刻汉文,中间用朱砂画了道线 —— 像道不可逾越的界限,又像条必须共存的纽带。
观星台的密报汇总里,李默标注了南北的反应:燕云汉人 “私设香案,谢萧将军”;蒙古牧民 “虽怨罚合丹,却赞将军公平”;江南士族 “说汉臣虽受杖,却保住了税权”;和林宗室 “骂合丹无能,却未敢问责萧将军”。
“两边都觉得自己没输,” 李默对萧虎道,“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呈上云州的最新舆情:有蒙古兵帮汉人耕地,因为 “将军说罚没的马可以借他们用”;也有汉人给蒙古千户送新麦,“谢他不再强征”。这些细节,比奏章更能说明人心。
萧虎把密报放在狼虎交椅旁:“制衡不是让他们相斗,是让他们知道,斗则两伤,和则两利。” 窗外的阳光透过虎首浮雕,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这微妙的平衡。
云州的农户王老实,把改过的税册用布包好,藏在房梁上。他去年纳了三石粟,今年按新条例,用两头羊折了半石,剩下的用粟补齐 —— 比蒙古千户改的税少了近一半。“不管是狼是虎,” 他对儿子道,“能让咱活下去的就是好官。”
蒙古百户巴特尔,在被罚没马匹后,按萧虎的命令帮汉人耕地。他看着汉人的曲辕犁比草原的木犁好用,忍不住问:“这犁能教咱们做吗?” 王老实笑着递给他个麦饼:“只要不抢,啥都能教。” 两人的手在犁把上碰在一起,一个粗糙带茧,一个沾着泥土,却没再缩回。
这些琐碎的互动,没被写进税册,却悄悄改变着云州的空气 —— 比廷争更实在,比律法更绵长。
萧虎在白虎殿单独召见周显与帖木儿,指着狼虎交椅:“你们看这扶手,狼首的獠牙对着外,虎爪的锐甲也对着外 —— 它们不是互相撕咬,是一起护着中间的座位。” 他让两人各扶一边扶手,“试试少一边会怎样。”
周显松开手,椅子立刻向蒙古那颜那边倾斜;帖木儿松手,又向汉臣这边歪。“这就是大都的规矩,” 萧虎道,“蒙古人不能没汉人治农耕,汉人不能没蒙古人保疆土,缺了谁,这椅子都坐不稳。”
两人躬身领命时,忽然明白:杖责不是惩罚,是提醒。合丹王的私改、周显的弹劾,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而萧虎要做的,就是划定这条底线 —— 既不让特权压过律法,也不让文臣架空武备。
暮色中的白虎殿,狼虎交椅静静立在中央,左右扶手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它们或许永远不会真正 “相融”,却在日复一日的制衡中,成了支撑这座新城最稳固的骨架。而那本改过又改的税册,不过是这骨架上,又一道被岁月磨平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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