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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试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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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凤澈瞧着上官澜那张笑惯了的俊脸哭笑不得,“那是女人和小孩儿才画的!”

上官澜恍然大悟,煞有介事地点头,“原来如此。”

玉凤澈见上官澜似乎当真不知涂雄黄的规矩,也不再计较。取了桌上干净的帕子将额上雄黄擦了。撇见上官澜也正低头拿帕子擦手上酒液,似乎不查。也趁机沾了雄黄酒水迅速伸手过去要画他额头。

两指并拢,袖袍带风。玉凤澈料想上官澜厉害,怕偷袭不成,用上了师传指法,只为能顺利在他额上画一道雄黄印。上官澜虽有防备,但只将身子微微往后一仰,距离估摸得恰到好处,正容自己递出的两指抵到他额头。见他不避闪,玉凤澈擡眼,正对上他眸中笑意深深,也不由抿嘴一哂,两指由额心画到眉心,“我也给你画一个来辟邪。”

上官澜含笑道:“多谢你。”

待粽子熟了,二人分食,待上官澜罢饮,天色已然擦黑。

上官澜趁着三分酒兴七分游兴送玉凤澈回小小湖,还特意绕路去看了端阳花与栀子花。

这端阳花,在端阳节前半月有余开花,端阳节时已接近花尾。虽在花事尾,花开却依旧动人。或白或粉或深红的花瓣薄如纸裁,柔如绉纱,风徐徐一掠扑簌簌扇动的声响便不绝于耳。金黄的花蕊,在夜间看来也靡丽动人。

栀子花期长,一茬儿开败,另一茬儿正含苞待放,一茬儿接着一茬儿,能开很久。栀子花香浓烈,未见花树,香气便已绕在鼻尖。待到近前,才得见那花树,竟有一人多高。

“栀子香气浓烈,迎风飘得十里。公子盟中的十几株大花树,这珠长得最好。”上官澜伸手攀住花枝拉到跟前来叫玉凤澈细看,借着幽微天色,仍可得见雪白花瓣上头,有极细小的黑虫,“说来也奇,这小虫似乎只栖息栀子花上,较之蜜蜂群芳皆泽,它倒是深情如此。”

玉凤澈听罢憋不住笑了,就一个小虫,还叫他夸出花儿来,“好吧,便当他情深如此吧。”

将玉凤澈送回小小湖,上官澜便折身而返,心情极好,嘴里哼着听不清词句,但旋律分外轻快的小调儿。

玉凤澈站在门头目送上官澜,待他身影折了个弯儿才阖门回屋。

一夜无话,梦也安闲。

端午节后,暑气渐盛。蝉声也日渐敞亮,像开了闸似的一波接一波响起来。入了闲人耳中,是清亮,听进忙人耳中,是聒噪。

玉凤澈,很闲。他昨儿才看了栀子花儿,今儿就在自家院子一角寻着了一朵一尺来高的栀子花,羞答答地躲在草丛深处。花朵雪白,只是小些,稀稀拉拉的五朵缀在绿叶之间。既没有昨儿看得那一株花繁叶茂,也没那一株香透十里。玉凤澈给这栀子浇水,松土,拔了周围窜得老高的杂草,又寻来剪子给修理杂乱的小枝,心里盘算着这栀子得多少年才能长得声势惊人。

蝉声起伏依旧,听得殊无妄心烦意乱。他扬袖一拂,一股劲力横扫出去,倏然掀起一股疾风,吹得枝叶四下乱摆,匿在枝叶之后的蝉也吓得噤了声。耳边聒噪一去,殊无妄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顺着青石板慢慢地走,不是悠闲自得的慢,而是如果可以,他就立即掉头返回的慢。

一匹通身黝黑筋肉虬实匀称的骏马跟在殊无妄身后,也慢慢地走。黑马后头跟了一匹青白交杂的马,一时说不清它究竟是什么毛色,浑如浊玉,不剔透,却漂亮。两匹马该是新换了蹄铁,叩在青石板上的每一步,都很是清亮。

殊无妄数着马蹄声,不知不觉,小小湖大门已在跟前。他扬声提气,叫道:“一起去试弓!”

这一声,猝不及防撞入玉凤澈耳中,唬得他一错手。“咔嚓”一声,一朵雪白的栀子花应声而落。统共才五朵,这一错手就剪下来一朵。玉凤澈瞧着栀子,心疼得不行,赶紧将花捡起来跑进屋里插进茶壶里养着,又急急奔出来开门。

殊无妄面沉如水,盯着形容随意的玉凤澈。

玉凤澈这一日本想安安闲闲过了也便罢了,早起之后不曾束发戴冠,一身宽袍,实在不是骑马试弓的行头。他躬身行过一道礼,“不知殊先生今日相邀,不曾准备,且请殊先生进来稍坐,姑且等在下换过衣裳。”

殊无妄道:“你换,我等。”

玉凤澈听罢,赶紧回屋换了束袖,将长发束了出来。

殊无妄手指那匹浊玉骢,道:“浊玉,盟主给你挑的。”

没等玉凤澈道谢,殊无妄已然自顾自上马拨马回身,道:“你且随我来。”话音未落,已然打马走了。

玉凤澈只得翻身上马,驱马追赶。

公子盟内小径盘旋折绕,时常有人从花木扶疏出绕出。饶是如此,殊无妄仍旧奔马疾驰,玉凤澈无法,只得跟着,他已贴着七人身前擦过,马没惊,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也没惊,他惊了。

玉凤澈跟着跑一阵,才发觉眼前渐渐开阔,四下一看,才发觉该是到了公子盟后山。

待纵马奔入后山林间,殊无妄才缓下马来。

玉凤澈也紧跟着缓马,搭话:“公子盟内不怕纵马伤人吗?”

“不会。”

玉凤澈琢磨了这两字,大概是说公子盟内纵马也不会伤人,看来大家皆是如此,倒是他自己一惊一乍的,不由自嘲一笑。

殊无妄寡言,最烦他人故意搭话,好在玉凤澈问过之后便不再搭话,叫他宽心不少。

百步之外,有只色彩鲜艳的大鸟正拍着翅膀乱飞。殊无妄有意试探玉凤澈功力,便取了马背上一张稍轻的弓和一袋箭扔给了玉凤澈。

玉凤澈将箭袋挂上鞍侧,又试了试弓。一张好弓,此弓之劲,可在三百步外取敌。但他不精此道,准头不行,张弓射出一箭,连尾巴毛都没沾着,倒是把那大鸟吓得哇哇乱叫,跌跌撞撞飞走了。

殊无妄于弓箭一道钻研已久,莫说百步穿杨,三百步穿杨也是使得的。他见玉凤澈不精此道,便不再强求,只道:“箭尖,镔铁的。”

在中原价比黄金的镔铁!公子盟居然拿它打箭尖?玉凤澈赶紧打马过去把那支箭捡回来。

殊无妄出言,就是想让玉凤澈将箭取回,见玉凤澈不言不语便去了,顿时欣慰。此人不消他多言,更不会多问,实在讨喜。

玉凤澈捡了箭回来,陡觉殊无妄待他似乎……和善了?虽说看面目未有和善的意思,只是如芒在背的感觉淡了。此番改观,叫玉凤澈顿觉心宽。

二人缓马往前,慢慢往林深处走,殊无妄在前忽地打了个手势,示意玉凤澈勒马往前看。玉凤澈依言,稍稍往前走了几步,勒马停住。三百步外,正有几只獐子在林间蹦跳。

殊无妄指了獐子,示意玉凤澈出箭一试。

玉凤澈自知不善此道,怕是獐子毛都碰不着,反会将它们惊了,便摆手示意不必。

殊无妄取弓箭在手,低声道:“无妨,你试。”

玉凤澈瞧出殊无妄手中角弓正是他先前托人送去的那一张,不由一笑,心里莫一松动,也不再推脱,张弓射出一箭。箭出,虽至三百步外,终究落空。獐子为箭所惊,发足奔逃,转瞬蹿出去十数丈。身侧陡然响起一声清唳,却是弦响如鸣琴,奔逃的獐子中有一只应声而倒,玉凤澈悚然,此时他才发觉,自己脊背上已起了一层薄汗,竟是为殊无妄箭意所惊,“好!”

殊无妄垂眸瞧手中角弓,低声道:“到底是新弓,还需磨合。”

“殊先生,不满意?”

殊无妄驱马,要将那獐子捡回,轻声道:“我本欲对穿它眼珠,偏了半寸。”

不过三百步,但到近前,獐子已不知所踪,仅有一滩血迹洒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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