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陆.求凰(2 / 2)
不知是不是“上官澜亲手包的馄饨”名头太大,方卉一竟亲自到前厅见客,见得玉凤澈受宠若惊。她身孕在五个月上,虽已显怀,但人还算灵便。
“早听说上官澜逢节会做吃食,一向只在盟里分,想不到今年竟然也轮上咱们了。”方卉一兴致勃勃地打开食盒瞧里头排的馄饨,个个儿精巧,不由欢喜,“什么馅儿的?”
玉凤澈答:“冬笋肉茸。”
方大小姐满意地点点头,将食盒盖上,道:“玉爵爷,你要不要留下来吃一碗再走?”
玉凤澈道:“不了,吃过了。”
“啧。头茬儿果然轮不上咱。”
玉凤澈好笑,又不是果子,还论什么茬儿。他本就不欲久留,只说了几句话便拜别起行。他车上还有三份儿饺子要送,江先生、莫先生,以及方相家里的二狗三羊。
待他送罢了一圈儿回望湖楼,正好过午。望湖楼里,有他的第二茬馄饨。
下午,又有雪来,天色叫乌云盖住,屋内更是昏沉,叫人呆得犯困。玉凤澈强打精神,瞧上官澜侍弄一张古琴。
他不懂琴,瞧不出什么名堂,只觉着这古琴模样灵秀,上官澜待它温柔细致得近乎虔诚。先以干净软布将琴身擦拭干净,再在琴弦上涂抹特质的脂膏。玉凤澈在琴尾上瞧见了大篆阴刻的两个字,因着痕迹陈旧,不好辨认,他曲眼看了一阵,想了一阵,终于认出了,那二字,是“鸣渊”。直至此时,他才惊觉此琴之珍贵,“鸣渊古琴?不是说早在前朝未央宫破时焚毁了?怎么在你这儿?”
上官澜笑道:“我与此琴有些渊源,不足为奇。”
玉凤澈本想问什么渊源,但毕竟已有数十年光景,上官澜也未必肯提,于是作罢,“你平日,用这张琴吗?”
“琴啊,要常常抚奏,不然容易损毁。”上官澜将古琴横在膝上,另取软布沾水拭净双手,转头来瞧阿澈,随手拨弦,展眉一笑,“想听什么?”
随手拨弦,鸣琴声宏而空远,清亮余音久久不散。
“你……随便吧。”
上官澜垂首思忖了一阵,奏起了《凤求凰》。
玉凤澈听得这曲子,一怔,又笑,跟着哼唱起琴曲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鸣琴悠扬清澈,时如凤鸣澈九霄,时如低语诉衷肠。音收,弦止,仍有余音绕梁。玉凤澈忽道:“这曲子,你改过?”折转处有金石之音,比之原曲激昂洒脱。
“听出来了?”上官澜抿唇一笑,将琴收入琴袋,搁进琴匣,于软榻旁立住,“飞凤求凰,还是劈霞揽露洒脱些好。”
玉凤澈将这几字含进口中来回咀嚼了一遍,才轻笑道:“像你。”
上官澜漫不经心道:“是求着了,所以洒脱。”
玉凤澈一怔,旋即臊得面红耳热,轻声道:“没皮没脸……”
“我要是要皮要脸,哪还有今天。”上官澜耳力非常,捉住了玉凤澈的声音。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句,陡得刺得玉凤澈心里生疼,他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上官澜另奉了刀匣在案,取刀来看。刀长三尺,阔三指,开单刃,刀锋带着不甚明显的弧度,刀身叫室内烛光一照,寒光凛凛。刀身、吞口、刀柄均以镔铁锻造,浑然一体。型似环首,但比环首窄些、直些。上官澜屈指在刀身上一弹,其声铮然,久久不散,他打量此刀许久,方收刀回鞘,乌木鞘,三银箍,箍上各镶一枚蓝色珠子,华光幽微,他垂眸瞧匣中刀,轻声道:“阿澈,过几日,你替我将这琴与刀,送到二狗子手里。”
“琴也送?!”
“送。”上官澜听出阿澈言语中的错愕与不安,便擡首冲他一笑,缓声道:“等你回来,我们便去眉山上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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