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他不知道梁时南是那天走的，只知道自己回学校时，同桌的座位已经空了，替他收拾东西的人甚至没有将任何杂物留下，而这里仿佛是一张空桌子，从来没有一个身姿板正的少年坐过，也从来没有一寸亲昵停留过。

徐冷书无数次点开梁时南的聊天框，想要问问他，他现在怎么样了，出国是不是要先考雅思托福那些，那是不是还没有出国，还有最后打算去的是哪个国家，和南城有多少个时差。

最后都没有发出去。

他们仿佛都在遵守约定，决定不再联系。

蒋正义在他返校的第一个周末约他去爬山，上山时问他以后还住不住校，徐冷书摇头说不了，他没有办法面对旁边梁时南空空的床铺。

蒋正义是个不太能察言观色的人，但也看出徐冷书的不对劲了，到山顶时才开口问他是不是梁时南出国的事让他不开心。

徐冷书无处宣泄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出口，在无人的山顶将所有事说给蒋正义听，对着广阔的山景崩溃大哭了一场。

“再也收不到梁时南的消息了，他不会再理我了……”

“可是为什么是他啊，我真的不想相信那些运气的事，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出了车祸，梁起勋说的对，我是害人精，是我害了他！”

“我愿意陪他吃苦，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和他一起，可是我不能让我爸妈跟着我吃苦，我爸妈整夜坐在客厅里愁得睡不着觉……我怎么看得下去……”

“我不甘心，正义，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蒋正义笨拙地安抚他，告诉他，这件事没有人做错了，要怪就怪梁起勋那个大魔头。

哭够了，发泄过了，下山时徐冷书情绪平复很多，蒋正义小声感慨“竟然真的有重生这一回事”，然后学习电视剧中所有安慰人的台词说“都会过去的，时间会抚平一切，以后会遇见其他人的”。

徐冷书没有答话，只是最后走到山脚时说了一句：“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已经用完了，不会再遇见其他人了。”

往后的日子更是乏善可陈。

年级第一的同桌从来都是个抢手的位置，徐冷书在高三里换了两个同桌，但始终无法适应转头时看见的人不再是永远用眼神回应他的梁时南。

他觉得自己像一颗苹果，被人咬掉了一块，而那一块在第一时间生出黄色的锈迹，随后被搁置在时间的长河里。

别人可以看见他鲜活的表皮变得逐渐褶皱，但不知道他早就从那块锈迹腐烂到了内里，变成一个空洞的物体。

可是，那一口又是谁咬掉的。

不是梁时南，是他自己。

一轮轮的模考仿佛进度条的推动块，把高三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一年送到了尽头。

大橘自知自己中年人的品味无法满足学生，于是将班服的设计和购买权给了向宁，她也不负众望，做了一款算是满意百分之九十同学的班服。

全班三十人，实做三十一件班服。

那个属于梁时南的铭牌落在徐冷书手中时，徐冷书已经学会克制一听见梁时南名字就忍不住掉眼泪的习惯了，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手心里梁时南那三个字，许久都没有说话。

“既然是你要求要做的，记得交钱的时候交双份哈。”向宁说。

徐冷书蜷起手心：“放心吧。”

“你这人！”向宁不高兴，“我跟你开玩笑你听不懂？”

“我没开玩笑。”徐冷书将铭牌放进口袋，细心折好属于梁时南的那件校服，在包装袋上用笔写好“梁时南”的名字。

向宁“嘁”了声：“谁缺你那两个钱，我找店主买三十送一了，这件免费的。”

徐冷书喃喃：“要钱的。”

“……”向宁看他，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然后走了。

三十个人的毕业合照很容易拍，但似乎紧张而充满压力的高三过去，记得梁时南曾经属于这个班的人已经不多了，没有人像电视剧里演绎的一样，为梁时南做一个人形立牌放在班级毕业照里。

徐冷书个高，站在最中间，摄影师让看镜头的时候，他扬起下巴，脸上笑了一下。

以至于后来照片冲印出来，全班男生都觉得徐冷书显摆他那张脸显摆得有点过分，说他这么拍毕业照属实缺德，不给别人活路。

直到眼尖的穆舒易扫到徐冷书努力露出的金属铭牌。

上面写的是“梁时南”。

高考那日，徐冷书仍然心含畏惧，直到打开试卷，发现试卷内容改变的那一刻，他才恍惚意识到，一切都改变了。

也许是他这只蝴蝶当真改变了这个世界。

徐冷书平心静气地答完了题，出校门时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快乐以及可能迎接死亡的恐惧。

门口等着的大橘一个劲儿问他英语考的如何，徐冷书说没问题，他便心花怒放，一把抱住了徐冷书。

蒋正义惦记着他上辈子出车祸的事，考完就让徐冷书呆在大橘身边不准动，等他会合。

回家一路，是蒋正义和熊宏伟陪他走回去的，虽然熊宏伟摸不清头脑，但非常从众，一直护送徐冷书踏进家门。

同蒋正义和熊宏伟说再见时，徐冷书垂眸，意识到自己度过了曾经自己认为最难过的一个坎儿。

他没死。

高考题目也不同，他可以凭实力考取学校。

还有就是，梁时南没有缺考。

徐冷书靠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打开了飞行模式，给梁时南的手机发了一条消息：【高考结束了，我还活着，如果你也在，就太圆满了。】

发完这一条，屏幕上跳出一个发送失败的提示，徐冷书往上滑了滑屏幕，阅读了许多深夜里歇斯底里的文字，它们如同结痂的伤口一次次撕裂，露出红色的血肉，淌出可怖的血液。

痛不欲生。

永不瞑目。

下章就跳时间线了！虐的剧情已经pass pass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