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 / 2)
燕娇身子一僵,谢央……是不会帮她了。
她缓缓擡起身子,看着那临风而立的人,他的面上无一丝波澜,冷漠而孤傲。
她张张口,刚要说话,却眼前一黑,歪倒向一旁。
站在高处的谢奇和谢宸听不见他二人说什么,却见太子突的就倒了地,不禁身子一动,心道:完了,太子要摔了!
而下一刻,他们收回刚刚挪动的脚,只见谢央大步上前,将太子搂住,他们对视一眼,皆一脸不敢置信。
同样不敢置信的还有燕娇,她应是淋雨受了寒,眼前突然发黑,还以为摔在地上会很疼,却不想谢央会接住他。
谢央垂下眸子,看着她发干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又看向她的眉眼,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将她扶起,“殿下还当仔细身子。”
燕娇甩甩脑袋,强撑着清醒,“多谢太傅。”
听她不唤“先生”,谢央略略挑眉,只笑道:“敢问殿下,若臣不应,殿下会如何做?”
燕娇眸子微颤,却是没答他,谢央笑笑,“殿下请回吧。”
燕娇起身冲他施了一礼,便转身而去,临出院门时,谢央朗声问:“天下——殿下以为,是何人的天下?”
燕娇身形一顿,这话悠悠入耳,她却反复琢磨,在这天子为尊的地界里,天下真该是帝王的天下吗?
如今是皇帝的,未来是她的吗?
蓦地,她嗤了一声,眼中含泪,轻轻道:“是万民的天下。”
说罢,她擡步而去,只因还有些发晕,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
谢央深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淡淡一笑,他找到了一块好玉。
……
次日一早,满城风雨。
皆言卢清之案真正的凶手落网,背后之人陷害卢家父子,而卢家父子却被判满门抄斩,百姓议论纷纷。
“我就说是有人陷害,瞧瞧,如今都要满门抄斩了。”
“这我听说啊,卢大人是为了儿子的病私下卖了铁,可这十年间不是他做的哟!”
“是不是又能怎样?父亲入狱,就嫁祸儿子杀了举报之人,这是有人让他们卢家死啊。”
“还能是谁,依我说,皇帝也是因宠信的大臣死了,就拿上奏的卢大人开刀啊。”
待这些传到皇帝耳中时,皇帝勃然大怒,将他的砚台狠狠砸在地上,指着柳生生道:“朕……朕是他们的天,他们怎可如此胡言乱语?”
柳生生上前道:“陛下别气坏了身子,那些百姓听风便是雨,实在不值得陛下为他们动气。”
皇帝深吸了好几口气,末了,解释了一句:“朕宠信岳临?如此狗鼠之辈,朕是早就知晓此事,准备暗查,赐他冠,不过让他放松警惕罢了。”
柳生生赔着笑,“是是,陛下英明神武,那岳贼之事岂能瞒过陛下。”
皇帝哼了一声,终是顺过气来,命他道:“你去查查,这些话是何人指使的,朕看朕那好儿子可不得了了。”
柳生生上前道:“陛下,这您可误会了太子殿下,听说太子一早去了顺天府,知晓此事后,为陛下您正言呢。”
皇帝闻言,眉头一挑,有些不敢信,又见柳生生眼睛一眯,笑道:“陛下,殿下昨日在雨中昏了去,待回东宫之后,醒了就出宫去太庙为您祈福。”
“为朕祈福?”皇帝嗤了一声,这小子不应该为卢家祈福吗?
“殿下自知有错,生怕气坏了您的身子,就一个人悄悄去了太庙,老奴今日查这流言之事,顺着查,就查到殿下从太庙出来去顺天府,听有人这么诋毁陛下,就在府衙前与人打了起来,脸上还挂了彩。”
皇帝一听,顿觉舒心了几分,但还有些不信,命柳生生把燕娇叫到轩辕殿来。
“老奴遵命。”
皇帝等了许久,等得又砸了一方砚台时,燕娇才姗姗来迟。
“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老子,可真让朕好等。”
燕娇只低着头,也不说话,看得皇帝又是一气,冲柳生生指着她,“你看看,你看看!”
柳生生上前顺着他的胸,“陛下勿气,勿气。”
燕娇动动嘴唇,想擡头瞧瞧他,又吸吸鼻子,垂下脑袋,皇帝看她这模样,气笑了,“擡起头来。”
燕娇掐着时候,等皇帝又要动气时,才缓缓擡头,只侧着一边脸擡头。
皇帝道:“转过头来。”
燕娇脸一红,半晌才将头扭过来,皇帝见她眼圈青黑,噗嗤一声笑了,擡手点了点她,“你啊,你啊,你可是太子!”
说罢,皇帝哈哈大乐起来,燕娇见他乐得开怀,缓缓垂下眸子,嘴角轻勾。
从她命人张贴告示时,就让人说卢家父子被人陷害一事,柳生生想查今日散播谣言源头,可一开始就是为了凶手落网而传此言,柳生生自然查不出。
昨日与皇帝对峙,一是她心中所想,二是她要逼皇帝气极,她才能出宫演那一场戏,皇帝自然会怀疑是她散播谣言,可所有人都看得到,太子是怎样维护他这个帝王。
然而皇帝也不可能那么轻易信她,她就要做一个如寻常家儿子一般,会跟父亲置气,会委屈,如此,皇帝才能真的相信,此事无她的手笔。
谢央问她,若他不帮,她会如何做。
其实,不是他不帮,她会如何,而是从一开始,她便想好了一切可能。
若是谢央肯帮她,那她就更容易将杨忠义和余王拉下马,还卢家清白,可谢央不愿在她面前露出身份,哪怕他们都心知肚明。
谢央他不愿自己的把柄落在她手中,那她就只能按她的法子来。
燕娇听着皇帝的话,故作委屈地撅了撅嘴,半晌不言。
皇帝见此又道:“你既知道不该,昨日还那般气朕?”
燕娇动了动嘴,说道:“儿……儿臣知错。”
“你这是昨日淋雨淋得清醒了,还是去太庙一圈,聆听了列位先祖的教诲啊?”皇帝难得同她开了个玩笑。
燕娇惊讶地擡头看了眼他,吸吸鼻子,带着鼻音道:“儿臣知道自己错了,但一直清醒,知道卢家不该满门抄斩。”
皇帝听着她的话,笑容一敛,又见她揉着鼻子,问她道:“回宫可喝了药?”
燕娇又是一诧,随即摇摇头道:“不曾。”
皇帝见她脸颊微红,到底没呵斥她,只问她道:“那朕问你,你以为为何卢家不该满门抄斩?”
燕娇似是被他这话惊的,连连咳了几声,直咳得耳朵都跟着泛红,看得皇帝皱了皱眉,同柳生生道:“着太医给她开个驱寒方子,把药煎好送到东宫。”
柳生生躬身应是,燕娇咳着躬身称谢,然后道:“儿臣以为,此事疑点重重,再则卢大人政绩虽不卓越,但也绝非不察之辈,而卢清是儿臣的伴读,儿臣偏心他不假,可卢清的本事,儿臣也清楚。”
皇帝第一次听有人说卢清有本事,他挑眉看向燕娇,他记得他这个儿子当初选的伴读,可都是最不爱温书的啊!
燕娇自是知皇帝心里所想,但她此时挺了挺胸,大声道:“儿臣的这个伴读,侠肝义胆、素有少年志,他一拳可破巨石,一脚可踢断古木,于马上的箭术更是我们众人中最佳,父皇,你是知道魏世子的功夫的,可要真在马上比箭术,北安却不如他。”
皇帝听卢清的箭术可比魏北安,不由微惊,复看向燕娇,问道:“所以呢?”
“所以,这卢家父子皆可为父皇所用,为何我们不能让他们先觉得自己必死而无路,后面若有生机,岂不对父皇感恩戴德,一片忠心?”
皇帝皱了皱眉,又听燕娇道:“父皇,西夷人常常骚扰边境,而他们善马上箭术,若让卢清为父戴罪立功,去邺城戍守,为父皇训练一支强有力的骑射营,岂不为国有利?”
燕娇知皇帝这一夜,也定仔细思量卢家之事,但他还是会担心卢家与南蛮和大楚有来往,所以燕娇提议的是除西夷。
燕娇打量着他的神色,最后道:“父皇,西边不平,大晋难安。”
皇帝微微一颤,“可……”
“父皇,您若担心卢清会有二心,那不妨将卢家女眷安置在京中,如此卢清怎会生二心?”
皇帝低眸沉思,半晌,冲她挥了挥手,“你且先回去歇着。”
燕娇没逼得太紧,躬身应了是,便退出轩辕殿。
她回到东宫时,太医院正送来汤药,她皱着眉头,将那药喝完了。
一直等到夜里,杨忠义入了宫,燕娇得知此事,猛地站起身,又过不多时,只闻怀安王也入了宫。
燕娇知裴寂彻查岳临一事惹怒了皇帝,而今他进宫,要为卢家求情,只怕皇帝会冲他撒气。
她以袖掩口,轻轻咳着,因受了寒,她喉咙里似火烧一般,走着一路,实在难受得紧。
只待到轩辕殿时,她见远处缓缓走来一人,那人身着墨色圆领袍,发上戴着玉冠,上缀五颗珠子,显得贵气逼人。
这是燕娇第一次,见到谢央穿墨色衣裳。
他擦身错过她身际,问她道:“太子所说,可还算话?”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