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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龙脉的暴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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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澄渊阁的量子风暴**

故宫的夜,是凝固了六百年的墨。沈知白站在澄渊阁遗址的断壁残垣间,脚下是破碎的汉白玉地砖,缝隙里顽强钻出的野草在晚风中簌簌抖动。月光惨白,泼洒在正中那块巨大的玄武岩上。石壁黝黑深沉,表面并非光滑,而是蚀刻着无数扭曲的、仿佛在缓慢蠕动的古老符文。这就是传说中的“龙脉之枢”——一块据说连接着华夏大地气运的神秘节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压力,像深海的水,沉甸甸地挤压着耳膜。陆云深的声音从加密耳麦里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电流杂音:“知白!能量读数异常飙升!超过安全阈值400%!龙脉核心……它在‘呼吸’!立刻撤离!重复,立刻撤离!”他的声音被一阵尖锐的、仿佛指甲刮过玻璃的啸叫淹没。

裴砚之高大的身影立在沈知白斜后方一步之遥,如同沉默的磐石。他披着一件深灰色的长风衣,遮住了大部分躯体,但裸露在外的左手——那只集成了最新量子处理器、纳米级传动轴和微型力场发生器的机械义肢——此刻正微微震颤。细密的蓝色电弧不受控制地从金属关节的缝隙里迸溅出来,发出“噼啪”的轻响,在昏暗中勾勒出危险的轮廓。他那只经过生化改造的义眼,虹膜深处高速掠过瀑布般的数据流,但此刻,那些数据流正变得混乱、扭曲、甚至互相吞噬。

“砚之?”沈知白侧头,声音沉稳,但指尖已悄然按在腰间——那里缠着一根看似普通的玉带,实则是用记忆合金打造的软剑。

裴砚之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抬起那只震颤的机械左手,五指张开,对准了那块躁动的玄武岩。他试图强行接入、解析甚至压制那股狂暴的能量。义眼中的数据流瞬间加速到极致,几乎凝成一片刺目的白光。

“它在……抗拒……”裴砚之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不,不是抗拒……它在……召唤!核心指向……指向你,知白!”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玄武岩上的符文骤然亮起!不再是微弱的幽蓝,而是爆发出熔金般的炽白光芒!整个澄渊阁遗址被照得亮如白昼,断壁残垣投下狰狞而巨大的影子。石壁中心,那些扭曲的符文如同活过来的蝌蚪,疯狂地旋转、游动、重组,构成一个不断向内塌陷的、散发着恐怖吸力的漩涡!

强大的引力场瞬间形成!地面的碎石、尘土、枯叶被无形的巨手攫住,打着旋儿被吸向那个光涡!沈知白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抓住了她的身体,猛地将她向前拖拽!她试图后退,靴底在破碎的地砖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却无法抗拒分毫!

“知白!”裴砚之的怒吼压过了能量的尖啸。他猛地向前扑去,那只震颤的机械左手爆发出最后的、超越极限的功率,带着刺目的蓝光,死死抓住了沈知白的手腕!他的风衣被狂暴的气流撕扯得猎猎作响。

肌肤相触的刹那,沈知白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刺骨又灼热狂暴的能量洪流,顺着裴砚之的手,蛮横地冲入了她的身体!那不是电流,更像是一种狂暴的信息流,夹杂着无数破碎的时空片段、古老的嘶吼、星辰的轰鸣,在她脑海深处炸开!

“啊——!”饶是她意志坚如钢铁,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

紧接着,是更骇人的景象!

裴砚之抓住她的那只机械手臂,在接触到那狂暴的龙脉能量核心后,仿佛成了风暴中最脆弱的导体。覆盖在金属骨骼上的仿生皮肤,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瞬间熔解、汽化!露出未能幸免。先是细微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整个手臂结构,接着是刺耳的金属哀鸣!传动轴扭曲、断裂!微型液压管爆开,喷溅出滚烫的银色冷却液!最核心的量子处理器模块,那枚指甲盖大小、凝聚了人类尖端科技的结晶,在刺目的蓝白色电弧中,猛地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砚之!放手!”沈知白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那承载着裴砚之部分灵魂、陪伴他征战无数时空的机械臂,在自己面前分崩离析!

但裴砚之没有放手!在机械臂彻底崩解的最后一瞬,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沈知白往自己怀里一拽!同时,他仅存的、覆盖着血肉的右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环抱住她!

代价是毁灭性的!

失去机械臂的防护,他的整个左侧身体完全暴露在龙脉能量的核心风暴中!那股毁灭性的能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他的血肉之躯!风衣、衬衣、皮肤、肌肉……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瞬间焦黑、碳化、剥落!露出肋骨!

“呃——!”裴砚之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嘶吼,抱住沈知白的手臂却箍得更紧!

沈知白被他死死护在怀中,巨大的痛苦和能量冲击让她眼前发黑,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挣扎。她最后看到的,是裴砚之那张因剧痛而扭曲、却又异常坚定的脸,以及他背后那吞噬一切的、疯狂旋转的炽白光涡!

然后,是绝对的黑暗和失重感。

仿佛坠入无底的深渊。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只有身体被撕扯、灵魂被剥离的恐怖感觉。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变得混乱。沈知白在混沌中,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是裴砚之环抱着她的、那只属于血肉之躯的手臂传来的、微弱却执着的温度和力量。

**第二节:金陵血夜**

寒冷。

刺骨的、深入骨髓的寒冷,将沈知白从混沌的黑暗中强行拽了出来。紧随而至的是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骨头像是散了架又被粗暴地重新拼凑过。她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硝烟味、血腥味、还有某种东西烧焦后的恶臭。

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重新聚焦。

头顶不是故宫深邃的夜空,而是一片被浓烟和火光染成暗红色的、低垂压抑的天幕。几道惨白的探照灯光柱,如同恶魔的触手,在夜空中疯狂地扫来扫去,将破碎的云层割裂。远处,沉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每一次巨响都伴随着地面微微的震颤。更近的地方,是尖锐的、令人心悸的防空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撕扯着紧绷的神经。

她正趴在一片冰冷湿滑的青石板路上。身下黏腻的感觉让她心头一凛,低头看去,暗红色的液体浸透了她的衣襟——那是血,尚未完全凝固,散发着铁锈般的腥气。这血并非全是她的。她艰难地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残垣断壁。目光所及,皆是废墟。燃烧的房梁发出噼啪的爆响,断壁残垣上布满蜂窝般的弹孔。招牌斜斜地挂在半空,上面依稀可辨“金陵大剧院”几个残缺的字迹,霓虹灯管碎裂一地,在火光映照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街道上散落着各种杂物:翻倒的黄包车、散开的包袱皮、打碎的瓷器、甚至还有一只孤零零的绣花鞋。死寂中,偶尔传来一两声压抑的哭泣和痛苦的呻吟,更添几分地狱般的恐怖。

1937年12月……南京!

这个认知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沈知白的心脏。她猛地想起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那吞噬一切的时空漩涡,裴砚之崩解的机械臂,他血肉模糊的左半身,以及他死死抱住自己的手臂!

“砚之!”嘶哑的声音从她干裂的喉咙里冲出,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她不顾身体的剧痛,挣扎着想要站起,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周围。

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一个蜷缩的身影倒在一滩更大的血泊中。

沈知白的心跳几乎停止。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颤抖的手指探向那人的颈侧。

微弱的搏动!一下,又一下,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确确实实存在着!

是裴砚之!

他面朝下趴着,身上那件未来材质的黑色作战服(风衣已在穿越风暴中损毁)破损不堪,沾满泥泞和血污。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侧身体——从肩胛到腰部,一片血肉模糊!皮肤、肌肉大面积坏死焦黑,甚至能看到断裂的、颜色异常的骨骼边缘!伤口处还在缓慢地渗出暗红色的血水,混杂着组织液和一种奇异的、闪烁着极其微弱蓝光的粘稠物质。这恐怖的伤口,正是龙脉能量风暴肆虐的证明!然而,让沈知白瞳孔骤然收缩的是——那原本应该是冰冷机械义肢的左臂位置,此刻赫然是一条覆盖着苍白皮肤、属于血肉之躯的人类手臂!这条新生的手臂同样布满伤痕,一道深可见骨的弹痕撕裂了上臂的肌肉,位置……与他未来那具机械义肢上,因抵挡高能粒子束而留下的永久性损伤凹痕,分毫不差!

血肉替代了机械,但伤痕却跨越时空,精准地烙印在了这新生的肢体上!时空悖论带来的诡异感让沈知白脊背发凉。

“砚之!醒醒!裴砚之!”她用力拍打他的脸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试图唤醒他。同时,她快速撕下自己旗袍相对完好的内衬下摆(昂贵的丝绸此刻只是救命的布料),动作麻利却异常小心地按压在他左胸最严重的伤口上止血。鲜血迅速浸透了浅色的丝绸,温热粘稠。

裴砚之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哝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涌出一小股带着气泡的血沫。他的意识显然还陷在深沉的昏迷与剧痛的泥沼中。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带着某种节奏的皮鞋踩踏碎玻璃的声音,由远及近,在死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沈知白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头察觉到危险的猎豹。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将身体伏得更低,借着旁边一堵半塌墙体的阴影作为掩护,同时将裴砚之的身体尽可能地向阴影深处拖拽。

“这位小姐,需要帮忙吗?”一个油滑的、带着浓重日本口音的男声响起,说的是生硬的中文。

沈知白缓缓地、一点点地转过身。

三个穿着黑色或灰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离她不到五步远的地方。为首的一个约莫四十岁,梳着油亮的中分头,脸上挂着看似温和实则虚假的笑意,手里拿着一台昂贵的莱卡相机,镜头黑洞洞的,正对着她染血的膝盖和旗袍下摆的裂口。他胸前的西装口袋上,别着一枚小小的、黄铜质地的菊花徽章——大日本帝国报道部的标识。另外两人站在他身后半步,看似随意,但身体姿态紧绷,眼神锐利如鹰隼,他们的右手都看似不经意地搭在腰间——那里西装外套下鼓起的形状,分明是南部十四式手枪(王八盒子)那标志性的圆弧形枪柄!

危险!致命的危险!

沈知白的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高速运转,如同精密的超级计算机。时间:1937年12月初,南京城破前夕,日军正在有组织地屠杀放下武器的军人和青壮年男子,并开始有预谋地搜捕所谓的“抗日分子”、“便衣兵”。地点:沦陷区混乱的街头。她的身份:一个穿着质地考究(尽管破损)、款式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贫苦大众的年轻女子,满身血迹和尘土,身边还有一个重伤昏迷、身份不明的男人(裴砚之身上未来作战服的材质也会引起怀疑)。任何一点可疑之处,都足以让眼前这三个“报道部”的特务毫不犹豫地开枪,或者更糟——将他们抓走,进行残酷的刑讯。

伪装!必须立刻伪装!身份、行为、动机,必须天衣无缝!

“呜呜……我先生……我先生喝多了……”沈知白猛地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喉咙里挤出压抑的、充满恐惧和无助的呜咽声。她的嗓音瞬间变得娇柔、颤抖,带着浓重的、软糯的苏州口音,充满了江南女子的无助感,“几位先生……行行好……能不能帮……帮叫辆黄包车?求求你们了……”她的身体语言配合得天衣无缝——瑟缩、颤抖、惊惶不安,一个在战乱中与醉酒丈夫失散、孤立无援的富家少奶奶形象跃然而出。

她一边哭泣哀求,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地评估着眼前的局势和可利用的环境。右侧大约五米处,是一家被炮弹彻底炸塌的杂货铺,燃烧的余烬还在冒着青烟。倒塌的木质货架和碎裂的砖瓦堆里,隐约露出半截斧头的木柄!左侧是相对开阔的街道,但更远处似乎有晃动的火光和人影,可能是巡逻队。正面硬闯夺枪?对方有三人,且站位分散,成功率不足三成,且会彻底暴露。制造混乱?利用什么?她手指在破烂的旗袍边缘无意识地摸索着……

相机男(特务小头目,名叫松本)脸上的假笑收敛了几分,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像毒蛇一样在沈知白身上和昏迷的裴砚之之间来回扫视。他显然没有被这简单的哭诉完全迷惑。

“证件。”松本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身后的两个特务,搭在腰间的手握得更紧了,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拔枪。

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火药味。沈知白的心跳如擂鼓,但哭泣的节奏没有丝毫紊乱,她颤抖着手伸向腰间那个小巧精致的真皮手袋(未来科技产物,外观模仿30年代风格),作势翻找,同时全身肌肉已经调整到最佳发力状态,重心悄然下沉,右腿微微后撤,脚尖点地,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目标锁定松本腰间的手枪!她在计算距离、角度、拔枪所需时间、另外两人的反应速度……成功率在急速心算中艰难地攀升至四成。就在她即将孤注一掷的瞬间——

“雅子……咳咳咳……”一阵剧烈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呛咳声从她身后响起。裴砚之不知何时竟然挣扎着撑起了半边身体!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嘴唇因失血而毫无血色,但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醉意和迷茫的光芒。他伸出那只新生的、带着弹痕的血肉左手,虚弱却准确地一把抓住了沈知白的手腕。

“雅子……不是说好……等我谈完钢材生意……一起……一起回家吗?你怎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咳咳……”他的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充满了疲惫和责备,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极其流利、标准、甚至带着东京上流社会口音的日语!

松本和他身后的两个特务明显愣住了!脸上的怀疑瞬间被惊讶取代。相机男松本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半步,想听得更清楚些。

裴砚之似乎用尽了力气,身体晃了晃,又重重地咳了几声,带出更多的血沫。他艰难地喘息着,用那只颤抖的血肉左手,极其缓慢、极其费力地伸向自己同样破损的作战服内袋。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被血浸透大半的黑色真皮钱包。他颤抖着手,几乎拿不稳,将钱包递给沈知白,眼神示意她打开。

沈知白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立刻接过钱包,用带着哭腔的、半生不熟的日语(模仿刚学不久的日本主妇)哽咽道:“林桑……你……你怎么伤成这样……”她笨拙地打开钱包,里面除了几张同样染血的日元和法币,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插着一张硬质的身份证明卡片。卡片材质特殊(未来技术伪装),上面清晰地印着裴砚之的照片(已调整为更符合30年代审光的发型和气质),以及醒目的日文和汉字:

**三菱商事株式会社**

**南京支店 特别顾问**

**林 砚 (Hayashi Gen)**

卡片右下角,是三菱那醒目的三瓣菱形社徽,以及一个清晰的、带有编号的钢印!

松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张身份证明,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裴砚之苍白但难掩英挺的面容(虽然沾满血污),再看向沈知白时,眼中的怀疑虽然并未完全消散,但那份冰冷的杀意已经明显退去了。三菱商事,日本最大的财阀之一,其职员尤其是高级顾问,在占领区享有相当的特权,不是他们这些“报道部”特务能随意处置的。

“原来是林顾问。”松本的语气缓和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对财阀的敬畏刻在骨子里),“您这是……”

“咳咳……让几位见笑了……”裴砚之(林砚)虚弱地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尴尬又无奈的笑容,用日语断断续续地说,“应酬……喝多了些……路上遇到流弹……倒霉透顶……雅子担心我……非要跑出来找……咳咳……”他每说几个字就剧烈咳嗽,显得异常痛苦和虚弱。

沈知白(雅子)立刻配合地哭得更凶了,紧紧抓住“丈夫”的手,用日语夹杂着中文哭诉:“林桑……都是我不好……呜呜……我们快回家吧……”

松本彻底打消了疑虑。一个喝醉受伤的三菱高级顾问,和他惊慌失措的妻子,在混乱的街头,合情合理。他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前面路口左转,走两个街区,有皇军设立的安全区,那里有医疗点。”松本指了指方向,语气平淡,“晚上不太平,两位还是尽快过去吧。”他不再看地上的两人,对身后挥了挥手,带着两个手下继续向前巡逻,皮鞋踩踏碎玻璃的声音渐渐远去。

直到那脚步声完全消失在街道尽头,沈知白紧绷的神经才敢稍稍放松。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的后背。她立刻低头检查裴砚之的伤势,刚才那番“表演”显然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又陷入了昏迷,呼吸微弱。

“林砚……三菱顾问……”沈知白看着那张染血的假证件,又看看裴砚之苍白的面容和新生的血肉手臂,心中五味杂陈。这临危应变的能力,这深入骨髓的伪装本能,即使失去了机械身躯和量子大脑,也依然烙印在他的灵魂里。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靠在自己身上,目光投向松本所指的方向——那片所谓的“安全区”,在1937年12月的南京,真的安全吗?

她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和硝烟的冰冷空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她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裴砚之致命的伤势,弄清楚他们为何会被龙脉抛到这个地狱般的时空节点,以及……那个韩玉书,和他们要找的东西!

**第三节:血染的圣所**

沈知白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昏迷的裴砚之,在断壁残垣和燃烧的废墟间艰难穿行。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血泊或尖锐的瓦砾上。裴砚之的身体沉重得像块石头,伤口流出的血浸透了她的半边肩膀和手臂,黏腻而冰冷。她咬紧牙关,调动着身体里每一分力气,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裴砚之在教堂昏迷前那句断断续续的话:“找到……韩玉书……留下的……”

韩玉书!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乱的思绪。在未来的时空,韩玉书是裴砚之最信任的助手之一,顶尖的信息工程师和历史学家,负责“龙脉档案”的整理与加密。难道他……也在这个时空?或者留下了什么?

松本指的方向并不难找。绕过两条死寂的街道,前方出现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周围用沙袋和铁丝网草草围了起来,入口处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日军士兵,刺刀在火光下闪着寒光。几栋相对完好的西式建筑里透出昏暗的灯光,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和痛苦的呻吟。这就是所谓的“安全区”——国际友人设立的难民收容点,但此刻在日军的刺刀下,它的“安全”显得如此脆弱和讽刺。

沈知白在距离入口几十米外的一个黑暗角落停住脚步。她敏锐地察觉到入口处气氛不对。除了日军士兵,还有几个穿着便装但眼神阴鸷的人在来回逡巡,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每一个试图进入的人。其中一个,赫然就是刚才在街上盘问过他们的那个相机男松本!他正和一个穿着日军军官制服的人低声交谈着,手指不时指向安全区内。

显然,特务的触角已经伸进了这里。带着昏迷不醒、伤势诡异的裴砚之进入安全区,无异于自投罗网。

沈知白果断放弃了进入安全区的念头。她扶着裴砚之,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阴影中。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突然,她视线定格在不远处——一座哥特式尖顶的轮廓在暗红色的天幕下若隐若现,尖顶上的十字架已经歪斜断裂。一座废弃的教堂!

教堂的外墙布满弹孔和烟熏火燎的痕迹,彩绘玻璃窗大多破碎,只剩下空洞的框架,像一只只失去眼球的眼眶,茫然地凝视着这片人间地狱。沉重的橡木大门虚掩着,门板上有着刀劈斧砍的痕迹。

就是这里了!至少能暂时避开街头的寒风和日军的巡逻队。

沈知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裴砚之拖进教堂。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发出“吱呀”一声呻吟,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喧嚣和火光。教堂内部更加昏暗,只有几缕月光透过破损的穹顶和高窗投射下来,在布满灰尘的长椅和倾倒的烛台间形成几道光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霉味、血腥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蜡烛熄灭后的蜡油气息。

正前方,残破的圣母玛利亚雕像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悲悯的影子。圣坛倾倒,圣经散落一地。

沈知白小心翼翼地将裴砚之平放在相对干净的一处角落,让他背靠着一排还算完好的长椅。她迅速检查他的状况: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左胸的致命伤因为之前的按压和布料堵塞,出血似乎减缓了一些,但那个巨大的、焦黑坏死的创面依旧触目惊心,边缘闪烁着极其微弱的、不祥的蓝光。更麻烦的是,他开始发低烧了,额头滚烫。

感染!在缺乏现代抗生素的1937年,这种程度的创伤感染几乎是致命的!

沈知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迅速扫视教堂内部,希望能找到任何可用的资源。水!清洁的水源是首要的!她看到圣坛旁边有一个倾倒的石制圣水盆,里面竟然还有小半盆浑浊的积水。她撕下自己旗袍里衬相对干净的部分,沾湿了水,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裴砚之额头和颈部的冷汗,并试图清理他伤口边缘的污垢。

冰冷的布巾接触到滚烫的皮肤,裴砚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

“砚之?能听到我吗?”沈知白低声呼唤,动作尽可能轻柔。

裴砚之的眼睫剧烈地颤动,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他的眼神涣散,充满了迷茫和巨大的痛苦,似乎无法聚焦。月光透过高处的破窗,正好投射在他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没有映出教堂的景象,反而像是倒映着无数疯狂旋转的齿轮虚影!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齿轮……好多……齿轮……在转……停不下来……”他的声音嘶哑,如同梦呓,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与他此刻血肉之躯的状态形成诡异的反差。“……沈昭……我的……量子处理器……在哪里?数据流……失控了……需要……需要重启核心协议……”

沈知白擦拭的手猛地顿住!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量子处理器?核心协议?这是属于未来那个机械裴砚之的记忆和认知!他的意识……在混乱中,还残留着、甚至依赖着那具已经崩解的机械身体的“存在感”!

“砚之!看着我!”沈知白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脸上,“没有量子处理器了!你的机械身体……在穿越时崩解了!这里是1937年!南京!12月!明白吗?1937年!”

裴砚之涣散的瞳孔艰难地收缩了一下,似乎捕捉到了“1937”和“南京”这两个关键词。一丝极其痛苦和困惑的神色掠过他的脸庞,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他猛地闭上眼,眉头紧锁,太阳穴青筋暴起,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冲击。过了好几秒,他才再次睁开眼,眼神虽然依旧虚弱痛苦,但那份属于“裴砚之”的、坚毅而清醒的光芒终于艰难地压倒了混乱的机械幻象。

“……沈昭……”他嘶哑地、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不是“陛下”,也不是其他代号,就是最本真的“沈昭”。这个久违的称呼让沈知白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我在。”她用力握住他那只完好的、属于血肉的右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和温度。

“……我们……掉进了时间裂缝?”裴砚之的声音极其虚弱,每一个字都像是耗费巨大的力气。

“是的。1937年12月,南京沦陷前。龙脉暴走……你的机械身体……”沈知白没有说下去,目光扫过他血肉模糊的左半身和新生的手臂。

裴砚之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左胸和那条布满弹痕的新生手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洞悉一切的疲惫和了然。他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却只牵动了伤口,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伤痕……也带过来了……”他喘息着,看着自己左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弹痕,眼神复杂,“因果律的……烙印……甩不掉……”

他艰难地喘息了几下,似乎在积攒力量。忽然,他那只完好的右手猛地抬起,用食指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极其快速、极其精确地勾画起来!指尖划过之处,留下清晰的痕迹——不是文字,不是图案,而是一串极其复杂、由点和划组成的特殊符号序列!每一个符号的间距、角度都精准无比,仿佛用尺子量过!

沈知白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们2035年最核心的加密系统——“九宫星链”密文!裴砚之竟然在用手指,在1937年南京一座废弃教堂的灰尘上,书写着来自未来的坐标信息!

“……军统……南京站……紧急安全屋……”裴砚之的声音如同呓语,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坐标……‘当’字……旧货行……接头密码……三长两短……两长……记住……”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手指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仿佛在和时间赛跑。当最后一个符号画完,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身体猛地一软,再次陷入深度昏迷,那只抬起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

灰尘上的密文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冷而神秘的气息。

沈知白的心脏狂跳不止。她死死盯着那串未来密文,将其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裴砚之在意识混乱的状态下,竟然凭借灵魂深处对机械记忆的本能依赖,强行调用了属于未来的信息!这安全屋,是他们在这个地狱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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