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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修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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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白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撬开了一道缝隙。她继续作画,刻意放慢速度,让每一笔都承载着无声的质问。当画到赵擎的右手时,她故意强调了他虎口处那道特殊的茧痕——那是常年使用某种特殊兵器留下的印记,与养父遗物中那柄残剑的握柄完全吻合。

\"统领的手...\"她轻声道,\"很像民女见过的一位老将军。\"

赵擎的目光陡然锐利:\"谁?\"

\"记不清了。\"沈知白故作茫然,\"或许是某次在庙会上见的卖艺老翁?\"她笔锋一转,\"不过那位老翁说,他用的剑法叫'破军式',是当年禁军不传之秘...\"

\"啪\"的一声,赵擎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具震得叮当作响。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殿门突然被推开,赵夫人带着一阵香风闯入。

\"夫君原来在此!\"她娇嗔道,目光却警惕地在沈知白身上扫过,\"太后姑母让我来瞧瞧画像进展如何了。\"

气氛骤然改变。赵擎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变回那个不苟言笑的禁军统领:\"尚未完成。\"

沈知白适时地退后两步,将画作呈给赵夫人过目:\"才起了线稿,请夫人指教。\"

赵夫人接过画作,挑剔的目光在纸上游移。当她看到赵擎右手那处刻意强调的细节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画得...太严肃了。我夫君笑起来的模样才最好看。\"

\"是民女技艺不精。\"沈知白低头认错,心中却冷笑不已。这位赵夫人显然比表面看起来要敏锐得多,她已经注意到了画中的特殊暗示。

\"无妨。\"赵擎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沈画师技艺精湛,将本官的神韵抓得很准。\"他从妻子手中取回画作,仔细卷起,\"今日到此为止。三日后我来取成品。\"

沈知白深深一福:\"民女定当尽心完成。\"

离开时,她注意到赵擎将画卷握得极紧,指节都泛了白。而赵夫人则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如附骨之疽。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但第一局,她似乎已经小胜。

回到住处,沈知白从发髻中取出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那是她趁赵擎震怒时,偷偷从他袖口取下的。针尖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绿色,明显淬过毒。这位禁军统领,果然随时准备着取人性命。

窗外又传来布谷鸟的叫声,这次是两声短促,一声长鸣。沈知白推开窗户,夜风送来一张飘落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

\"左卫已备。\"

她将纸条焚毁,取出那幅尚未完成的画像,用特制的药水在赵擎眼睛部位轻轻涂抹。渐渐地,纸上浮现出另一幅隐藏的图像——一个跪在血泊中的小女孩,正仰头望着持剑的将军。

那是十七年前的雨夜,那是五岁的她,那是手上沾满沈家鲜血的赵擎。

\"很快,\"沈知白对着画像低语,\"我们就会面对面,了结这一切。\"

# 禁军的倒戈:第二章 画中杀机

烛火在铜雀灯台上跳跃,将沈知白专注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长变形,如同潜行的魅影。她手中不是画笔,而是一柄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蘸取着特制的药水——由藤黄、茜草根与微量磁粉调制而成,无色无味,干涸后只会在特定角度的光线下显现痕迹。

宣纸上,赵擎的半身像已近完成。刚毅的轮廓,锐利的眼神,那道狰狞的疤痕……每一笔都力求精准,这是艺术家的本能。然而,沈知白要做的,是在这完美的“皮相”之下,刻入灵魂的审判。

她屏住呼吸,银针尖端精准地点在画像中赵擎的右眼瞳孔深处。药水缓缓渗入宣纸纤维,勾勒出一个极其微小的符号——一个破碎的“沈”字家徽。这是只有赵擎,或者说,只有当年参与过沈府血洗的人,才可能认出的标记。它被巧妙地隐藏在虹膜的纹理之中,如同深埋心底的罪孽,平时不见,一旦被特定的光线(比如烛火)从某个角度照射,便会如鬼魅般浮现。

接着,她将药水涂在画像中赵擎紧握椅扶的手背上。那里,她用极淡的墨色,勾勒出几道几乎不可见的阴影。当药水渗透后,这些阴影会在强光下显现出清晰的指痕——正是沈知白养父沈毅将军佩剑剑柄上特有的防滑纹路。这把剑,据养父旧部所言,最后握在赵擎手中。

最后,她在画像背景的暗影处,用蘸满药水的银针,极其缓慢地“画”出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孩童的眼睛,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不解,瞳孔深处倒映着燃烧的府邸和滴血的刀锋。这双眼睛,属于五岁的沈知白。

做完这一切,沈知白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轻轻吹干纸面,小心卷起画轴,用一根普通的丝带系好。这张画,既是献给太后的“礼物”,也是射向赵擎心脏的毒箭。

***

三日后,午时刚过。

赵擎如约踏入沈知白暂居的偏院。他依旧身着便服,但步履间带着军人特有的沉凝,目光锐利地扫过院内每一个角落,仿佛在评估潜在的威胁。空气中弥漫着松烟墨和植物颜料的混合气息,这是属于画师的安全伪装。

“画好了?”他开门见山,声音听不出情绪。

“幸不辱命。”沈知白将卷好的画轴双手奉上,姿态恭敬,眼神却平静地迎向赵擎审视的目光。

赵擎没有立刻打开。他接过画轴,入手的份量让他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沈知白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疑虑,甚至藏着一丝沈知白无法解读的……疲惫?

“太后很期待。”他最终只说了这四个字,转身便走,玄色的衣摆消失在院门外,留下沉重的寂静。

沈知白站在原地,指尖冰凉。她赌上了性命,在画中埋下了最危险的引线。赵擎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这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惊雷,还是更深沉的杀机?

***

等待如同钝刀割肉。整整一日,宫中风平浪静。没有太后的召见,没有赵擎的质问,也没有如沈知白预想中可能出现的抓捕。这诡异的平静让她坐立难安。她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去御花园“写生”,实则观察禁军的调动。她敏锐地发现,今日左卫的巡逻路线比往日更加密集,且带队的军官面孔陌生,眼神警惕。空气中似乎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

傍晚,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走水了!藏书阁走水了!”

尖锐的呼喊划破宫苑的宁静。沈知白推开窗户,只见东北角浓烟滚滚,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穹!藏书阁,那里存放着大量皇家典籍,更重要的是,紧邻着存放禁军部分机要档案的偏殿!

机会!

沈知白瞬间做出判断。混乱是行动最好的掩护,也是观察人心的最佳时刻。她迅速换上一身深色不起眼的宫女服饰(这是她早已备好的伪装之一),将几样关键物品贴身藏好,闪身融入惊慌奔走的人流。

火势蔓延得极快,热浪扑面而来。救火的人群乱作一团:太监宫女提着水桶奔跑,侍卫们大声呼喝着维持秩序,高阶嫔妃的轿辇在混乱中仓皇后退。沈知白目标明确,逆着人流,朝靠近偏殿的方向移动。那里,禁军的反应才是关键。

果然,在通往偏殿的月华门前,她看到了赵擎。他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在混乱中心,玄色统领服在火光映照下更显深沉。他正厉声指挥着:

“左卫一队、二队,封锁通往机要处的所有通道!擅闯者,格杀勿论!”

“右卫负责外围警戒,疏散无关人等!”

“水龙队!加快速度!绝不能让火势蔓延到西配殿!”

命令清晰而冷酷,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他脸上那道疤痕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眼神如鹰隼般扫视全场,任何可疑的动向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沈知白心中一凛,赵擎对机要之地的防护反应,快得惊人,也狠得惊人。他是在防备火?还是在防备趁火打劫的人?

她压低身形,借着几丛燃烧的矮树产生的浓烟和混乱人影的遮挡,试图再靠近一些观察。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一个细节:赵擎在快速下达命令时,右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正是画像中她刻意强调并埋下“指痕”的地方!这个发现让沈知白心头狂跳。

突然,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从火场深处传来:“救命啊——有人还在里面!是陈副将!”

陈副将?沈知白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养父旧部提供的情报:陈征,禁军左卫副统领,沈毅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旧部,性格耿直刚烈,是赵擎掌控左卫的最大障碍,也是他们计划中争取的关键人物之一!他怎么会困在火场?

沈知白猛地看向赵擎。只见赵擎听到呼救后,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恼怒、甚至还有一丝……犹豫?他身边一个心腹校尉立刻上前一步,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赵擎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救人!”赵擎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嘈杂,“三队!跟我上!”他猛地抽出佩剑,竟是要亲自带人冲入火场!

沈知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赵擎这个举动出乎意料。他是真的爱惜部下,还是……不能让陈征这个关键人物死掉?或者,他怕陈征死在里面,某些秘密会被大火永远掩盖?

就在赵擎即将带人冲入火海的刹那,异变再生!

一道身影竟比赵擎更快!那人影穿着普通禁军的轻甲,身形矫健如豹,毫不犹豫地撞开几根燃烧的断木,一头扎进了浓烟滚滚的藏书阁入口!

“是左卫的陈副将自己的人?”人群中有人惊呼。

沈知白瞳孔骤缩。她认出来了!虽然那人脸上沾满烟灰,但那奋不顾身的背影,那冲入火场时爆发出的决绝气势——正是她之前在左卫驻地附近“写生”时,远远观察过的那个沉默寡言、却总在操练时最拼命的年轻队正!养父旧部的情报提到过此人,似乎是陈征的亲信,名叫陆七。

赵擎的动作硬生生顿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那吞噬了年轻队正的火海入口,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跳。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火舌疯狂舔舐着雕梁画栋,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浓烟遮天蔽日。

就在众人几乎绝望之时,那个入口的浓烟猛地被撞开!年轻队长陆七踉跄着冲了出来,背上赫然背着已经昏迷、甲胄焦黑的陈征!两人身上都带着火星,陆七的头发和眉毛都被燎掉一片,但他死死护着背上的长官,刚一冲出火海便力竭倒地,几名反应过来的禁军士兵立刻扑上去灭火救人。

“陈副将!陆七!”人群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呼喊。

赵擎大步上前,亲自检查了一下陈征的鼻息和伤势,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一瞬。他迅速下令:“快!抬去太医署!不惜一切代价救治!” 他的目光扫过被抬走的陈征,最后落在被士兵扶起、满脸烟灰却眼神倔强的陆七身上,那眼神深如寒潭,让人不寒而栗。

混乱中,沈知白悄悄退后,隐入更深的阴影。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出了太多东西:赵擎对机要之地的极度戒备,他对陈征被困时那一瞬间的犹豫和复杂,陆七这个年轻队正展现出的惊人勇猛和对陈征的忠诚,以及……赵擎看向陆七时,那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审视与杀意。

她刚回到自己偏僻的住处,惊魂未定,急促的叩门声便响起。

“沈画师!太后娘娘急召!”是锦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沈知白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仪容,压下所有翻腾的心绪。太后此刻召见,绝非偶然。是因为那幅画?还是因为这场大火?或者……两者皆有?

当她再次踏入慈宁宫时,殿内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沉水香依旧馥郁,却压不住一丝紧绷的暗流。太后端坐主位,脸上不见病容,反而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平静。而赵擎,竟也垂手肃立在一旁,脸色依旧沉凝,只是目光在与沈知白接触的瞬间,锐利如刀锋般刮过。

“小白来了。”太后语气温和,眼神却无丝毫暖意,“今日藏书阁大火,哀家听闻……是你发现得早,还提醒了附近的宫人避开危险之处?”

沈知白心中警铃大作。她当时确实在混乱中提醒了几个慌不择路的小太监避开倒塌的梁柱,但这等小事,怎会如此之快、如此精准地传到太后耳中?这分明是敲打!

“民女惶恐。”她立刻跪下,“只是恰巧在附近写生,见火势凶猛,情急之下喊了两声,不敢居功。”

“不必过谦。”太后抬手虚扶,目光转向赵擎,“赵统领,你说呢?沈画师今日表现,可还机警?”

赵擎上前一步,声音平淡无波:“沈画师临危不乱,确有过人之处。若非她及时示警,恐有更多宫人受伤。”他陈述着事实,但沈知白却听出了一丝冰冷的探究——他在确认她当时的具体位置和行动。

“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她话题一转,指向身边宫女捧着的一个锦盒:“小白献画有功,又于火中有善举,哀家甚慰。这枚紫玉禁步,便赏你了。”锦盒打开,一枚通体莹润、雕工繁复的紫色玉佩静静躺在丝绒之上,下方缀着细密的金铃流苏,华贵非凡。

紫玉禁步!这绝非普通赏赐。禁步是约束女子仪态的饰物,太后此举,明为褒奖,暗藏敲打与掌控——她在提醒沈知白,无论她做了什么,都在这深宫掌控之中,必须谨守“本分”。

“谢太后娘娘厚赏!民女愧不敢当!”沈知白叩首谢恩,心中寒意更甚。

“擎儿,”太后又看向赵擎,语气带上几分深意,“陈副将受伤,左卫不可无人主事。哀家看那救人的陆七,倒是个忠勇可嘉的。擢升他为左卫代副统领,暂领陈征之职,如何?”

赵擎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垂首:“太后圣明。陆七确有此功,臣遵旨。”他回答得毫无滞涩,但沈知白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阴鸷。太后此举,是在他掌控的左卫里,硬生生插进了一个可能不受他控制、甚至忠于陈征(或者说忠于沈毅旧部)的钉子!这是对赵擎权威赤裸裸的削弱和试探!

“好了,都退下吧。哀家乏了。”太后挥挥手,闭上了眼睛。

沈知白和赵擎同时行礼告退。走出慈宁宫,夜色已深。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宫道上,只有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沈知白捧着那枚沉重的紫玉禁步,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在即将分道扬镳的岔路口,赵擎突然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清晰地落入沈知白耳中:

“沈画师,画,我看了。”

“画得很好。”

“好得……让我想起了很多不该想起的事。”

“宫中最近不太平,沈画师技艺难得,还是专心作画为好。莫要……引火烧身。”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黑暗的宫巷深处,留下沈知白独自站在清冷的月光下。晚风吹动她手中的紫玉禁步,金铃发出细碎而冰冷的声响,如同死神的低语。

她低头看着这华贵的枷锁,又望向赵擎消失的方向,再转头望向太医署所在的方位(陈征和陆七正在那里)。心中那幅名为复仇的画卷,线条变得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凶险莫测。赵擎的警告言犹在耳,太后的赏赐如芒在背,而陈征的伤、陆七的擢升,则为这死局撕开了一道新的、布满荆棘的缝隙。

引火烧身?

沈知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火,不正是她亲手点燃的吗?

她回到住处,关上房门,第一时间检查那枚紫玉禁步。在流苏与玉佩连接的隐秘卡扣内侧,她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新刻上去的记号——一个扭曲的、仿佛被火焰灼烧过的“左”字。

这不是太后的赏赐,这是某个知情者,借着太后的手,传递给她的讯号!是警告,也是指引。

窗外,布谷鸟的叫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三声急促,两声悠长。

沈知白推开窗,夜风送来一张新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火已起,风将至。‘画师’保重,静待‘破军’。”

她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火光在她琥珀色的眼眸中跳跃,映出十七年前那片血与火交织的雨夜,也照亮了前方更加诡谲莫测的复仇之路。

“破军……”她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手指抚过画箱暗格中那把淬毒的薄刃。

那是养父沈青阳勇毅将军威震禁军的独门剑法之名。

风,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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