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机密档:古代三大未解之谜背后的惊天秘密》(2 / 2)
“嗡——”
一声低沉如古琴断弦般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殿中响起,并非来自丝竹,倒像是某种无形的弦被骤然拨动。
异变陡生!
那青玉葵瓣盘中的琥珀色汤汁,在银簪搅动的瞬间,竟似活物般沸腾起来!并非寻常的滚沸,而是无数细密的气泡疯狂涌出、炸裂,汤汁的颜色急速加深,由清透的琥珀转为浑浊的赭石,继而凝成浓稠如血的暗红!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甜腻花香与腐朽铁锈的腥气猛地爆发开来,瞬间压过了殿中所有珍馐的香气与熏香,浓烈得令人几欲作呕。
更骇人的是,随着汤汁变色,羹中那碧绿鲜嫩的王瓜藤条,竟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迅速枯萎、蜷曲、炭化!原本缠绕着酥烂鹿筋的生机勃勃的绿意,眨眼间化作焦黑的枯索,死死勒紧了盘中的鹿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仿佛要将那坚韧的筋络生生绞断!
“牵机引!” 沈知白清叱一声,声音穿透那诡异的腥甜之气,带着金石般的冷冽。她手中银簪簪头那粒原本温润的米珠,此刻竟变得乌黑如墨,表面还浮起一层诡异的幽绿磷光,如同坟茔间的鬼火!
“《本草纲目·毒部》‘钩吻’条下附注:‘牵机引,性暴烈如雷火,遇金则显,触银则发,形如血藤缠骨,味藏腥甜,中者筋挛脉断,状若牵机傀儡!’” 她语速极快,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目光如电,直刺捧着玉盘、脸色煞白的五皇子裴琰之,“五殿下,此物遇银而显形,凶戾至此!不知这盛羹的昆仑青玉盘底,可曾嵌过一丝半点金箔银线?亦或是……这羹汤煨炖时,曾用了不该用的金釜?”
“哗啦!” 大皇子萧景宇猛地站起,身前的紫檀木食案被他带得剧烈一晃,那碟堆叠如山的“琥珀桃仁”滚落几颗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一双虎目燃烧着暴怒的火焰,死死盯住裴琰之,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裴琰之!你好毒的心肠!” 萧景宇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殿顶藻井的星宿图似乎都在簌簌发抖,“竟敢在御宴之上,借献羹之名,行此魇镇毒杀之事!嫁祸于孤?” 他腰间那枚螭龙纹青玉佩随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而狂颤,那道赤色沁纹此刻如同活过来的血蛇,在玉质内疯狂游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
“皇兄息怒!” 五皇子裴琰之捧着那盘已然化作一汪污血、缠绕着焦黑枯藤的毒羹,脸色惨白如金纸,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计谋被拆穿后的惊惶与怨毒。他强自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臣弟……臣弟冤枉!此羹……此羹所用器皿食材,皆经御膳房层层查验,怎会……怎会藏有如此歹毒之物?定是……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嫁祸于臣弟!” 他慌乱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一旁面色沉凝的三皇子萧景睿。
“冤枉?” 大皇子萧景宇怒极反笑,声震殿宇,“银簪试毒,本草显形!铁证如山!你这盘羹,是要让孤筋骨寸断,如牵线傀儡!其心可诛!”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那并非装饰用的仪剑,而是一柄真正的百炼精钢长剑,寒光凛冽,剑身隐有龙吟之声!剑尖直指五皇子咽喉!
殿中瞬间大乱!丝竹之声戛然而止,乐工们吓得匍匐在地。内侍宫女惊恐后退,杯盘碰撞之声叮当作响。那弥漫的腥甜毒气似乎更浓了,令人头晕目眩。
“皇兄!剑下留人!” 三皇子萧景睿霍然起身,手中的秘色瓷茶盏“啪”地一声被他捏碎在掌心!青碧的茶汤混合着殷红的血珠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淋漓而下,滴落在月白的锦袍前襟,迅速晕开一片刺目的污迹。他温雅的面具彻底撕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焦灼与狠戾,声音因急切而尖锐:“五弟纵有千般不是,自有宗正府、有大理寺!御前持刃,血溅丹墀,皇兄是要置父皇母妃于何地?置这鸾尾殿的体统于何地?”
他身形微动,似乎要上前阻拦,却又顾忌着那柄杀气腾腾的长剑。
“体统?” 萧景宇狞笑,剑尖纹丝不动地锁定裴琰之,“他下此绝户毒时,可曾想过体统?今日孤便替父皇清理门户!” 他手腕一震,剑锋破空,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刺裴琰之心口!这一剑含怒而发,快如闪电,势若奔雷!
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声清越悠长、穿金裂玉般的琴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并非来自殿中任何乐器,倒像是自九天之外、或九幽之下传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惊呼、怒喝、剑啸!
琴音起处,一道身影已鬼魅般切入剑光与裴琰之之间!
是裴砚之!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常服,身形却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他手中并无兵刃,只有一支笔!
一支长近两尺、笔杆黝黑沉凝、笔锋饱满如巨椽的紫毫大笔!那笔不知何时已饱蘸了浓墨,墨色在殿内辉煌的灯火下,竟泛着一种沉重如铁、又隐隐流动着暗金的光泽,如同熔化的玄铁!
笔锋挥洒!
没有攻向那柄致命的剑,而是凌空泼向那幅被五皇子裴琰之先前置于食案一隅、几乎被众人遗忘的《岁朝图》!
墨落如惊雷炸响!
浓重如夜的墨汁泼洒在画卷之上,发出“嗤啦”一声裂帛般的异响!那原本喜庆祥和的《岁朝图》——怒放的红梅、青翠的松柏、嬉戏的童子、堆积如山的珍宝——在接触到那奇异墨汁的刹那,画卷本身竟如同有了生命般剧烈颤抖起来!
“嘶啦——!”
画卷上,被墨汁泼中的区域,那些鲜艳的矿物颜料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瞬间熔解、流淌、扭曲!红梅凋零,松柏枯槁,童子的笑脸在墨色侵蚀下变得狰狞可怖!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画卷的材质——那坚韧的熟宣,竟在墨汁覆盖下急速变得焦黑、脆化,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边缘卷曲翻起,化为飞灰簌簌飘落!
仿佛那不是墨,而是滚烫的岩浆,是蚀骨的毒液!
“裴砚之!你做什么!” 五皇子萧景礼之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目眦欲裂。这幅《岁朝图》是他耗费心血、暗藏星阵杀机的关键所在!眼见心血被毁,他几乎忘了近在咫尺的剑锋。
裴砚之对身后的尖叫和刺来的剑锋恍若未闻。他身形如渊渟岳峙,手腕沉稳如山,那支巨大的紫毫笔在他手中运转如飞!笔锋过处,并非破坏,而是……重塑!
浓墨泼洒溶解了旧画的表象,露出了内里更深层、更恐怖的真相!
焦黑脆化的画卷残骸之下,竟隐隐显露出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不再是祥和人间,而是……一片幽暗深邃、群星乱舞的虚空!无数扭曲的银线(实则是用磁石粉末混合特殊胶质绘成)在残破的画卷基底上疯狂闪烁、游走,构成一个巨大、混乱、充满不祥气息的残缺星图!那星图的核心处,一点赤芒如恶鬼之瞳,正死死对准了大皇子萧景桓的方位!正是心宿二,荧惑守心之凶局!
“果然如此!” 沈知白清冷的声音穿透混乱,她已立于裴砚之身侧,目光如寒潭映月,瞬间洞穿了那星图的核心,“五殿下好手段!以岁朝吉庆为表,内嵌‘荧惑乱紫微’之凶阵!借献画为引,以殿内烛火地气为炉,暗中催动星煞,勾连大殿下腰间玉佩中潜藏的‘烛龙戾气’!内外交感,煞气冲宫!这才是真正的杀招!那‘牵机引’之毒,不过是惑人耳目的障眼法,逼大殿下动怒引动玉佩凶煞,好让这星阵彻底锁定,一击绝杀!”
她语速极快,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将裴琰之精心布置的连环杀局层层剥开,暴露在煌煌灯火之下!大皇子萧景桓刺出的剑猛地顿在半空,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腰间那枚红光狂闪、几乎要挣脱蹀躞带的螭龙玉佩,又看向那幅暴露出的恐怖星图,脸上暴怒瞬间被惊骇和后怕取代。
“你……你血口喷人!” 萧景礼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如同开了染坊。他精心谋划被彻底戳穿,恐惧和狂怒瞬间吞噬了理智。他猛地将手中那盘污血毒羹狠狠砸向地上!“就算如此!尔等毁我阵图,又能如何?荧惑守心已成!紫微倾颓在即!这殿中所有人,都要给本王陪葬!”
随着玉盘碎裂、污血四溅,那幅残破星图上闪烁的银线骤然变得狂乱!心宿二那点赤芒爆发出刺目的血光,瞬间投射出一道虚幻却凝练如实质的赤红光柱,直射萧景桓!同时,整个鸾尾殿都开始隐隐震颤!殿顶藻井绘制的二十八星宿图案光华大放,明灭不定,仿佛被那残破画卷中的凶阵引动,与之共鸣!无数细小的灰尘从梁柱间簌簌落下!
殿内彻底陷入恐慌!宫女内侍尖叫奔逃,杯盘倾倒碎裂之声不绝于耳。连端坐上首的贵妃,也惊得脸色煞白,紧紧抓住了鸾座的扶手。
“陪葬?五弟好大的口气。” 一直冷眼旁观的三皇子萧景睿,此刻终于再次开口。他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殿内的混乱嘈杂,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他缓缓抬起那只被茶盏碎片割伤、犹自滴血的手掌。鲜血顺着他苍白的手指滑落,滴在他月白锦袍的下摆,晕开更大一片刺目的暗红。
他非但没有止血,反而用那染血的手指,凌空对着身前虚无处,急速地勾画起来!指尖带血,在空气中划出道道玄奥诡谲的轨迹!那轨迹并非随意,每一笔都带着古老祭祀的韵律,每一划都暗合《楚辞·九歌》中祭祀乐舞的章法!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他口中低吟,声音不再是平日的温雅,而是变得高亢、苍凉,带着远古巫祝的腔调,如同招魂的咒语!
随着他的吟诵和血指勾画,他身前那片虚空,竟诡异地扭曲、波动起来!浓郁得化不开的墨色自他指尖流泻而出,并非实质的墨水,而是纯粹的、吞噬光线的黑暗!这黑暗迅速弥漫、凝聚,转瞬间竟勾勒出三个巨大、朦胧、散发着无尽凶煞之气的虚影轮廓!
一个身形魁伟如山岳,手持断裂的巨戈,身披破碎的玄甲(国殇);一个面目模糊不清,周身缠绕着深不见底的怨念与死寂之气(山鬼);最后一个,则笼罩在翻腾的墨色云气之中,只能隐约看见一双冰冷无情的巨大眼眸(东君?或司命)!三个虚影甫一成形,整个鸾尾殿的温度骤降,烛火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连光线都被那墨影吞噬!一股源自亘古蛮荒的凶戾、阴冷、绝望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轰然席卷了整个空间!
萧景睿脸色惨白如鬼,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强行召唤这《九歌》凶神虚影对他负担极重。他染血的手指猛地指向那幅残破星图中心、疯狂闪烁的心宿二赤芒,又狠狠指向大皇子萧景桓的方向!声音嘶哑如同夜枭:“凶神……戮力!破其荧惑!绝其紫微!”
他要借九歌凶神之力,彻底引爆那残存的荧惑守心凶阵,将大皇子萧景桓连同这鸾尾殿中所有人,一同葬送!
“三哥!你……!” 五皇子裴琰之惊骇欲绝,他没想到萧景睿竟如此疯狂,连他也要一并抹杀!
那三个巨大的墨影凶神发出无声的咆哮,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凶煞之气,化作三道墨色洪流,一道直扑星图赤芒,两道左右包抄,直噬萧景礼!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殿中精美的陈设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地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就在那三道墨影洪流即将吞噬目标,萧景宇露绝望,萧景礼瘫软在地,连贵妃都骇然闭目的瞬间——
“萧景睿!你以血饲鬼,强召九歌凶灵,就不怕反噬己身,魂飞魄散么!”
清叱声如冰河乍裂,带着一种洞彻天地的凛然威仪!
沈知白动了!
她并未后退,反而迎着那滔天的墨影凶煞,向前踏出一步!月白的云锦宫装无风自动,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如同即将展翅的鸿鹄!
“唰啦——!”
一声裂帛清音,尖锐地刺破了凶煞的咆哮!
她竟用左手抓住自己右臂宽大的云锦宫袖,猛地一撕!坚韧的锦缎在她指下如同薄纸般应声而裂!一截欺霜赛雪、线条优美流畅的小臂暴露在森冷凶戾的空气之中!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她小臂上显露的景象死死攫住,再也无法移开!
那并非寻常的肌肤。
只见那莹白如玉的肌肤之上,竟布满了无数玄奥繁复、交织如网的暗青色纹路!那纹路非刺青,非彩绘,而是如同天生便烙印在血脉深处,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闪烁着幽微而古老的光泽!这些纹路并非静止,它们以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缓缓流转、衍化,构成了一幅宏大、精密、包罗万象的图案!
左臂外侧,纹路纵横如阡陌,勾勒出江河湖海、山岳平原的轮廓,其中点缀着无数光点,如同星辰落于大地!一股厚重、承载、孕育万物的磅礴气息扑面而来——正是传说中的“河图”!
右臂内侧,纹路则呈奇特的点阵排列,暗合九宫八卦之数,阴阳流转,玄机莫测,散发着推演天机、穷极变化的深邃道韵——赫然是那神秘莫测的“洛书”!
河图洛书,大道显化!
沈知白双眸之中神光暴涨,如同蕴藏了整片星河!她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不知何时已蘸满了浓稠如血的朱砂!那朱砂色泽鲜艳欲滴,隐隐有金芒流动,正是裴砚之方才修复星图所用的特制灵砂!
剑指疾点!
没有指向扑来的凶神墨影,也没有指向那残破的星图,而是……点向自己裸露小臂上那流转不息的河图洛书!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清越的咒言自她唇间迸出,每一个字都仿佛引动了天地间无形的法则之力,在殿中激起阵阵涟漪!
朱砂点落!
指尖触及臂上河图洛书纹路的刹那——
“轰!”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无法言喻其辉煌的磅礴光柱,自沈知白周身轰然爆发!那光柱并非纯粹的光,其中仿佛有日月星辰运转,有山川河岳沉浮,有草木枯荣生灭,有鸟兽虫鱼演化!古老、神圣、浩瀚、苍茫的气息如同开天辟地之初的洪流,瞬间充斥了整个鸾尾殿!
那三道毁天灭地的墨影凶神,被这煌煌光柱一照,如同滚汤泼雪,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重新化为虚无的墨气,被光柱彻底净化、驱散!那残破画卷上闪烁的荧惑赤芒,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瞬间黯淡、熄灭!殿顶藻井上明灭不定的二十八宿图,也仿佛受到了安抚,光华迅速稳定、收敛。
鸾尾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凶煞阴冷之气被一扫而空!只剩下那宏大、温暖、充满生机的光辉在流淌,如同混沌初开后的第一缕晨曦。
光芒的中心,沈知白卓然而立。她右臂上的河图洛书纹路此刻光华流转,熠熠生辉,如同活了过来。碎裂的云锦宫袖垂落,半掩着那神异的景象,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神秘与威严。她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发动此等神术对她消耗巨大,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寒星映照千古。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大皇子萧景宇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金砖地上,他呆立原地,如同泥塑木雕,看着沈知白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五皇子萧景礼瘫坐在地,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三皇子萧景睿则死死盯着沈知白手臂上渐渐隐去的玄奥纹路,脸色灰败如死,嘴角一缕鲜血缓缓溢出——九歌凶神被强行破去,反噬之力已然临身!
连端坐鸾椅的贵妃,也忘记了仪态,微张着嘴,凤眸之中尽是惊涛骇浪。
裴砚之已收笔而立,站在沈知白身侧半步之后,如同守护神只的忠诚卫士。他手中的紫毫大笔笔尖,那浓重如夜、泛着暗金光泽的墨汁正缓缓滴落。在他身前,那幅《岁朝图》已彻底改换了模样。画卷上所有被墨汁“熔解”的区域,此刻已被他神乎其技的笔法重新覆盖、修复、重塑!
焦黑脆化的部分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浓淡相宜、层次分明的泼墨背景,如同混沌初开、星云流转的宇宙底色。而在那深邃的墨色宇宙之上,他用饱蘸金粉与朱砂的笔锋,重新勾勒、点亮了二十八宿的星位!每一颗星辰都璀璨夺目,轨迹清晰而玄奥,充满了和谐的韵律,与殿顶藻井的星图隐隐呼应,再无半分凶戾混乱之气。尤其是心宿二的位置,一点温润明亮的赤芒,如同点睛之笔,稳稳居于其位,散发着中正平和的光辉。
残破的凶阵星图,已然被他妙笔生花,修复、逆转为一片祥和稳固的周天星斗图!
“《易》有云:‘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裴砚之的声音打破了殿内令人窒息的寂静,沉稳如磐石,“荧惑守心,非为天罚,实乃人祸。星轨已正,戾气已消。至于这人间纷争……”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如死灰的三位皇子,最后落在食案之上。
沈知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在那碟滚落了几颗、沾了些许尘土的“琥珀桃仁”上。那厚厚裹着的糖霜,在殿内煌煌光辉下,折射出晶莹剔透、却略显腻人的光泽。
她心中瞬间了然。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但眼神却更加清亮坚定。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缓步走向食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伸出那只刚刚显化神迹、此刻却依旧纤尘不染的素手,没有去碰那碟完整的桃仁,而是俯身,用指尖拈起了滚落在地砖上的其中一颗。金砖光洁,那桃仁并未沾染太多尘土。
然后,她走向五皇子萧景礼先前砸碎在地的那摊污血毒羹处。破碎的青玉盘片间,几颗被糖霜包裹的樱桃滚落在血污边缘,浸泡在暗红的毒汁里,鲜艳的果皮被腐蚀得斑驳不堪,渗出更深的紫黑色汁液,散发出甜腻与腥腐交织的死亡气息。
沈知白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颗包裹着厚厚糖霜的琥珀桃仁,轻轻放在一颗被毒汁浸透的樱桃之上。糖霜的甜腻瞬间中和了部分刺鼻的腥腐,却更显诡异。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位皇子,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疲惫却不容置疑:
“荧惑之戾,起于贪嗔;兄弟阋墙,毒如钩吻。戾气当消,干戈当止。”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论语》有云:‘礼之用,和为贵。’ 今日这‘岁朝宴’,终究是立夏尝新、兄弟共聚之时。”
她站起身,指向那颗被琥珀桃仁覆盖着的毒樱桃:“此物,戾气之源,祸乱之根。诸君共食此‘琥珀桃仁’,取其‘和合’之意,裹其‘钩吻’之毒。以糖霜之和,化戾气之凶。今日之事,便如此桃此仁,外裹甘甜,内蕴苦涩,然终究共食一器,同消此劫。如何?”
她的话语如同清泉,涤荡着殿内残留的惊悸与戾气。没有咄咄逼人的指责,没有高高在上的审判,只有一种看透纷争、直指核心的平静与一种带着悲悯的解决之道。以糖霜裹毒,象征以“和”掩“争”,共食此物,便是共担此责,共化此劫。
大皇子萧景宇看着地上那颗裹着糖霜的桃仁与下方狰狞的毒樱桃,又看向沈知白平静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脸上暴怒与惊骇的神色剧烈变幻。最终,他猛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他缓缓弯腰,竟不顾身份,亲自从地上拾起一颗沾染了少许尘土的琥珀桃仁,看也不看那毒樱桃,沉声道:“沈司历……此言甚善。” 他艰难地将桃仁放入口中,用力咀嚼,那甜腻的糖霜与核桃的微涩,此刻尝来,百味杂陈。
三皇子萧景睿捂着胸口,嘴角的血迹更显刺目。他看着沈知白,又看看地上的“琥珀”,眼神晦暗不明。那强行召唤九歌凶神的反噬让他内腑如焚,此刻更添一股冰冷的绝望。他惨笑一声,终究也颤抖着伸出手,捡起一颗桃仁,放入口中,如同吞下最苦的药。
五皇子裴景礼早已魂飞魄散,见两位兄长都已动作,哪里还敢犹豫,连滚爬爬地扑过去,抓起一颗桃仁就塞进嘴里,囫囵吞下,涕泪横流。
鸾椅之上,贵妃看着这一幕,紧绷的身体终于缓缓放松,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凤眸之中,惊悸未退,却多了几分深沉的思量。
殿内残存的紧张气氛,随着三位皇子艰难咽下那象征“和合”与“共担”的桃仁,终于开始缓缓消散。那令人窒息的杀机和绝望,仿佛真的被那厚厚糖霜裹住、压下。
裴砚之将手中那支巨大的紫毫笔轻轻搁在刚修复好的《岁朝图》旁。画卷上,周天星斗安然运转,心宿二温润如常。他走到沈知白身边,不动声色地扶住她微微发颤的手臂,指尖传来的温热力量无声地支撑着她几乎耗尽的体力。
沈知白侧首,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眼中有关切,有赞许,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了然。她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妨,目光却转向殿外。
天色不知何时已透出微熹。殿门大开,晨风带着终南山特有的清冷松柏气息涌入,吹散了殿内残留的沉水香、血腥气以及那令人作呕的毒腥甜腻。远处层峦叠嶂的轮廓在淡青色的天幕下逐渐清晰,如同沉睡巨兽的脊梁。
“天快亮了。” 沈知白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博弈只是一场幻梦。她抽回被裴砚之扶着的手臂,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却依旧挺直了背脊,走向那张巨大的紫檀木食案。
案上杯盘狼藉,玉版鲊的冰片早已融化,金齑玉脍失了鲜气,酥山坍塌,王瓜藤羹更是化作一滩污迹。唯有那碟“琥珀桃仁”,因被大皇子带落几颗,反倒成了此刻最“完整”的存在。
她停在案前,目光掠过那碟晶莹的桃仁,最终落在一处。那是之前被五皇子裴琰之砸碎的青玉葵瓣盘碎片旁,几颗未被毒汁完全浸染的樱桃。虽然表皮破损,渗出深色汁液,但果肉在晨光下依旧透着一丝鲜红。
沈知白伸出两指,拈起其中一颗相对完好的樱桃。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她转身,看向裴砚之。
裴砚之已然明了。他取过案上一个干净的素瓷小碟,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的羊脂玉盒,打开盒盖,里面是色泽纯正、细腻如缎的银朱颜料。他用一支细小的鼠须笔,蘸取了一点银朱。
沈知白将那颗沾着些许污痕的樱桃放入碟中。裴砚之执笔,手腕沉稳,在那颗饱经摧残、象征着阴谋与毒害的樱桃上,轻轻点下一点饱满、圆润、鲜艳夺目的朱砂红!
一点朱红落于残破的樱桃之上,如同在绝望的废墟中点亮的灯,在污浊的泥泞中绽开的花。那一点红,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生机勃勃,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庄严与美感,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沈知白端起那个小小的素瓷碟,晨光透过殿门,落在碟中那颗一点朱红的樱桃上,也落在她沉静如水的侧脸上。
“立夏三候,王瓜生。”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樱桃朱实,亦是时令。戾气当消,时序当行。此件事了,” 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三位皇子,最后落向殿外巍峨的终南山影,“愿诸君莫忘今日之‘琥珀’,莫负此‘岁朝’之晨光。”
她将小碟轻轻放在食案中央,那一点樱桃朱红,在满目狼藉与劫后余生的氛围中,成为了最醒目、也最意味深长的存在。
裴砚之走到她身边,玄色的衣袖与她月白的衣袂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相触。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递到她面前。掌心躺着的,正是她之前拔下试毒的那支素银嵌珠簪,簪头米珠上的幽绿磷光早已消失,恢复温润。
沈知白看着他掌心的簪子,又抬眸看向他。裴砚之的目光沉静而悠远,如同终南山巅亘古不化的积雪,映着初升的朝阳。
“回家?” 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只有她能懂的疲惫与温柔。
沈知白没有立刻回答。她伸出手,却不是去拿那簪子,而是轻轻覆在了裴砚之的手掌之上。指尖冰凉,带着方才激战的余悸,也带着晨露般的清澈。
她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殿内。
大皇子萧景宇颓然坐在席上,望着碟中那点朱红樱桃怔怔出神,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三皇子萧景睿由内侍搀扶着,脸色灰败,闭目调息,嘴角血迹已干涸成暗褐,周身弥漫着行将就木的枯槁。五皇子裴琰之则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如同惊弓之鸟。贵妃已从鸾椅上起身,在宫女的簇拥下准备离去,凤眸深深掠过沈知白与裴砚之,那目光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失在侧殿珠帘之后。
殿顶藻井的星宿图在渐亮的晨光中彻底隐去了光华,只留下精美繁复的木雕彩绘。丝竹不闻,唯有殿角铜壶滴漏,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答”声,计算着劫后余生的光阴。
“嗯。”沈知白终于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却又有一丝尘埃落定的安然。她手指微动,拿起了裴砚之掌心那支素银簪。指尖触到他掌心温热的皮肤,那暖意似乎顺着指尖流入了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裴砚之反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拈着簪子的手,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他牵着她,转身,一步一步,踏过地上散落的玉盘碎片、泼洒的羹汤污迹、滚落的桃仁、以及那象征和解又被咀嚼吞咽的“琥珀”,走向洞开的殿门。
晨风扑面而来,带着山林间清冽的草木气息,将殿内残留的沉水香、血腥、毒腥彻底吹散。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淡青色的天幕下,终南山连绵的轮廓清晰可见,山顶似乎还残留着一抹未化的雪线,在晨曦中闪着微光。
两人并肩步出鸾尾殿高大的门槛,走下汉白玉台阶。身后,是金碧辉煌却一片死寂的宫阙;身前,是铺满淡金色晨曦、通往宫门的长长御道。御道两旁的古柏在晨风中发出低沉的涛声。
裴砚之始终握着她的手,力道不松不紧,却传递着无声的支撑。沈知白微微侧首,看向他线条冷峻的侧脸。朝阳的金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上,柔和了那份惯常的深沉,也照亮了他眼底深藏的、只有她能看懂的疲惫与关切。
“那点朱砂……”沈知白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声音在空旷的御道上显得格外清晰,“能镇得住多久?”
裴砚之脚步未停,目光投向宫门外隐约可见的街市轮廓,声音低沉而平静:“樱桃易朽,朱砂不褪。”他顿了顿,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紧了紧,“人心之毒,非一点朱砂可解。但至少今日,戾气已封入‘琥珀’,星轨重归其位。剩下的……”
他侧过头,对上沈知白清亮的眼眸,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却驱散了他眉宇间最后一丝阴霾:“……自有天道昭昭,时序轮转。”
沈知白望着他眼中映出的晨曦,也轻轻弯起了唇角。是啊,戾气已封,星轨已正。至于那些深埋于九重宫阙之下的野心、贪婪与不甘,如同终年积雪下的暗流,永不会真正停歇。但只要此刻,晨光熹微,归途在望,身侧之人掌心温热,便足以慰藉这满身风尘。
两人不再言语,只是牵着手,踏着御道上越来越亮的晨光,朝着那巍峨宫门,朝着宫门外属于他们的、或许短暂却真实的安宁,并肩行去。身后长长的影子拖曳在洁净的金砖地上,随着他们的步伐,无声地融入这破晓时分的人间烟火。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