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立秋诏（2 / 2）

次日午时，崔明德与王琨被腰斩于西市。女帝命人将他们的鲜血收集起来，浇灌在紫宸殿前的木槿花圃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吸收了罪臣鲜血的木槿，竟在一刻钟内开花结果。更诡异的是，每朵花瓣上都浮现出清晰的纹路——有的是算珠，有的是刀剑，还有的形似地图轮廓。

\"陛下，这...\"杜衡之捧着量斗的手微微发抖，\"花瓣纹路与量斗暗格中的地图完全吻合！\"

女帝摘下一朵血色木槿，轻轻一捻，花汁在她指尖凝成一颗朱砂痣的形状：\"杜卿，你可知这预示什么？\"

杜衡之突然跪地：\"臣...臣不知...\"

\"不，你知道。\"女帝将染血的手指按在量斗边缘，\"就像你知道量斗内壁刻着'崔氏永昌'一样。\"

杜衡之面如死灰。女帝却突然转身：\"起来吧。朕若要杀你，昨日在冶炼坊就动手了。\"她走向花圃中央，\"朕留你，是因为你的手艺无人能及。\"

她指向最大的一朵木槿：\"看这花瓣上的纹路，像不像《禹贡》九州图？但这里...\"她指尖停在某处，\"多了一条不存在的运河。\"

裴砚之突然醒悟：\"崔家要开凿新漕运！\"

\"不错。\"女帝摘下一片花瓣，\"传旨，明日寒铁阁策试，题目就是'论漕运新道'。\"

## 寒门之光

寒铁阁内，三十六名寒门学子正在冰鉴前奋笔疾书。他们手中的火浣针在药熏绢帛上划出幽幽蓝光，每一笔都伴随着细微的冰裂声。

女帝与裴砚之站在阁楼暗处观察。忽然，一名瘦弱少年的答卷引起了女帝注意。那少年每写一个字，他身上的粗布衣就浮现出一道金线。

\"那是...\"裴砚之惊讶道，\"南海珍珠的光泽！\"

女帝点头：\"他内衬缝着珍珠，却不自知。\"她指向少年的答卷，\"看，他解出了崔氏新漕运的走向。\"

更神奇的是，随着其他学子的答卷完成，他们衣襟内的珍珠开始发光，光线在空中交织，逐渐拼凑出一幅完整的地图——崔氏计划开凿的秘密漕运路线，以及与突厥交易的各节点位置！

\"陛下神机妙算。\"裴砚之赞叹，\"这些寒门子弟的思维碎片，果然拼出了完整图画。\"

女帝却凝视着那个瘦弱少年：\"他叫什么？\"

\"回陛下，叫陆九章，父亲是黄河纤夫，母亲...\"

\"《九章算术》的九章？\"女帝突然打断，\"有意思。\"她转身离去，\"传旨，此次策试前三甲，赐'木槿甲'，随裴卿赴扬州查案。\"

## 青玉旧事

夜深人静，裴砚之在值房整理案卷。忽然，窗棂轻响，一枚青玉坠子被抛到他案头。

\"崔二小姐...\"裴砚之握紧坠子，\"既来了，何不现身？\"

一阵香风拂过，身着夜行衣的女子从梁上飘落。她摘下蒙面黑纱，露出一张与女帝有三分相似的俏脸：\"裴大人好眼力。\"

\"崔芷柔，你擅闯禁宫...\"

\"嘘...\"崔芷柔指尖抵住他嘴唇，\"我是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凑近裴砚之耳边，\"那个被调包的婴儿，脖子上有块月牙形胎记。\"

裴砚之如遭雷击——女帝后颈，正有这样一块胎记！

\"你以为我送你坠子是偶然？\"崔芷柔轻笑，\"那是我崔家祖传的'同心玉'，本是一对...\"她突然噤声，袖中飞出一枚银针打灭烛火。

门被推开，月光勾勒出女帝修长的身影：\"裴卿，还没休息？\"

裴砚之握紧手中坠子：\"臣...臣在整理明日扬州之行的...\"

\"拿着这个。\"女帝抛来一个锦囊，\"里面有你要的答案。\"她转身时，后颈处的月牙胎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待女帝走远，裴砚之打开锦囊，里面是一朵铁木槿和一张字条：\"花开见性，玉碎知心。扬州事毕，朕等你答案。\"

崔芷柔的声音从黑暗中幽幽传来：\"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们崔家与沈知白，本就是...\"

一支羽箭突然破窗而入，精准贯穿崔芷柔咽喉！裴砚之扑到窗前，只看到程破虏收弓远去的背影。

他回身抱起气若游丝的崔芷柔。女子用尽最后力气，将半块玉佩塞入他手中：\"找...另外半块...在...\"

血泊中，玉佩上的\"同心\"二字泛着诡异红光。

## 扬州烟雨

扬州码头的晨雾中，裴砚之的白衣格外醒目。他身后跟着三名身着木槿甲的寒门学子，为首的陆九章不时咳嗽，粗布衣领下隐约可见南海珍珠的微光。

\"大人，漕运衙门来人了。\"随从低声提醒。

裴砚之眯起眼睛，看到一队青衣差役分开人群走来。为首的官员满脸堆笑：\"下官扬州漕运司判官赵德明，恭迎裴大人。\"

裴砚之注意到赵德明腰间挂着一把奇特的算盘——算珠上刻着《九章算术》的片段。他不动声色地回礼：\"赵判官客气。本官奉旨查勘新漕运路线，还望行个方便。\"

\"自然自然。\"赵德明侧身引路，\"崔家主已在瘦西湖别院设宴...\"

\"崔家主？\"裴砚之打断他，\"本官记得，崔衍此刻应在长安受审。\"

赵德明笑容一僵：\"是...是崔二爷，崔泓。\"

细雨开始飘落，裴砚之撑开一柄青竹伞。伞骨转动间，他瞥见码头角落有几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地丈量水深。更奇怪的是，那些人手中的量具，竟与工部新制的青铜量斗有八分相似。

陆九章突然压低声音：\"大人，我甲胄在发热...\"

裴砚之假装为他整理衣领，手指触到木槿甲胸前的金属片——烫得惊人。更诡异的是，甲胄表面的纹路正在重组，逐渐形成一个熟悉的图案：月牙形的轮廓，内部布满星斗般的细点。

女帝的胎记！

## 密室图腾

崔家别院的夜宴奢华得令人窒息。裴砚之坐在客位，看着舞姬们手腕上的金铃随着《霓裳》节拍摇晃。每个铃铛内侧都刻着微型的《崔氏商经》条文。

\"裴大人尝尝这鲥鱼。\"崔泓举箸相让，\"长江三鲜之首，用我们崔家特制的冰船保鲜，快马加鞭从金陵运来。\"

裴砚之注意到盛鱼的盘子边缘刻着细密纹路——是微缩的漕运图。他假装失手打翻酒杯，酒液流过盘面，竟显现出一条不在官府记录中的运河支线！

\"大人小心。\"崔泓的侍从急忙上前擦拭，却被裴砚之拦住。

\"无妨。\"裴砚之取出随身的火浣布，\"用这个。\"

当布面接触盘面时，上面的漕运图突然开始流动，显示出更多秘密水道。裴砚之心中暗惊，表面却云淡风轻：\"听闻崔二小姐生前最爱鲥鱼？\"

崔泓手中银箸\"当啷\"落地。厅中烛火同时暗了一瞬。

夜深人静，裴砚之潜入崔家祠堂。借着月光，他看到供桌上除了崔氏先祖牌位，还摆着一个奇怪的青铜匣子。匣子表面铸满突厥文字，中央凹陷处赫然是月牙形状！

\"果然...\"裴砚之取出半块同心玉，小心地贴近凹陷。玉与匣子接触的瞬间，地面突然震动，供桌后方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密室内，墙壁上画满诡异的星图。裴砚之举起火折子，发现所有星图的中心都是同一个图案：月牙胎记，内部星点排列与女帝后颈的完全一致。

最骇人的是密室中央的祭坛——上面放着一具婴儿大小的玉雕，后颈处镶嵌着一颗月牙形的血色宝石！

\"找到你了，裴大人。\"

崔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裴砚之转身，看到对方手中握着一把形如量斗的奇怪兵器，斗口正对着自己。

\"知道这是什么吗？\"崔泓轻抚量斗边缘，\"《耕织图》量斗的原型，不过装的不再是粮食...\"他猛地按下机关，\"而是死亡！\"

## 冰魄觉醒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瘦小身影扑来撞开裴砚之。是陆九章！量斗中射出的毒针全部钉在他胸前木槿甲上。

令人震惊的是，毒针接触甲胄的瞬间，甲面突然浮现出三维立体的《九章算术》解题过程，将毒液的成分与解法一一展示！

\"大、大人...\"陆九章虚弱地指着自己胸口，\"甲胄在吸收毒液...变成数据...\"

裴砚之恍然大悟——这就是女帝说的\"花开见性\"！他一把扯开陆九章衣襟，只见木槿甲胸前的月牙图案正疯狂闪烁，将毒素转化为流动的光点，最终凝结成一幅完整的地图：崔家秘密漕运网络与突厥金帐的联络路线！

\"拦住他们！\"崔泓怒吼。密室四周突然涌出数十名黑衣人。

裴砚之抱起昏迷的陆九章，另一手挥剑格挡。就在危急时刻，陆九章胸前的木槿甲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远在长安的女帝通过甲胄感应，远程激活了\"冰魄算法\"的终极形态！

密室内温度骤降，墙壁上的星图像被冻结般凝固。裴砚之看到自己的佩剑结满冰霜，而崔泓等人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仿佛时间被拉长。

\"快...走...\"陆九章气若游丝，\"甲胄能量...只能维持...一刻钟...\"

裴砚之背起少年冲向出口。就在踏出密室的刹那，他回头看了一眼——祭坛上的玉雕婴儿竟转过头，对他露出诡异的微笑！

## 金鳞破浪

瘦西湖畔的破庙里，裴砚之为陆九章逼出体内余毒。少年胸前木槿甲已恢复平静，但月牙图案变成了永久的烙印。

\"大人...\"陆九章虚弱地递上一片碎布，\"这是甲胄分析毒液时...分离出的信息...\"

碎布上绣着半首诗：\"木槿花开日，金鳞破浪时。\"正是程破虏截获的密信内容！

裴砚之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崔芷柔给的那半块同心玉。玉背面刻着\"金鳞\"二字。他心跳加速——难道另外半块刻着\"木槿\"？

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裴砚之跃上断墙眺望，只见运河上新出现十余艘快船，每艘船头都站着手持奇特量具的黑衣人。他们正将量具浸入河水，量具上的《耕织图》纹路遇水发光，竟在河面形成一道道金色屏障！

\"是崔家的'金鳞阵'...\"陆九章挣扎着坐起，\"他们在用改良量斗控制水流...必须破解算法...\"

裴砚之目光一凛：\"你能解？\"

少年点头，颤抖的手指在胸前甲胄上划出复杂算式。随着计算进行，木槿甲上的月牙图案越来越亮，最后投射出一组三维立体公式。

\"我明白了！\"陆九章眼睛发亮，\"他们用《九章》中的'方程术'扭曲水流...但这里...\"他指向一个变量，\"犯了概念错误！\"

裴砚之立即召集潜伏在城中的其他寒门学子。十二名身着木槿甲的青年围坐成圈，各自在甲胄上演算不同部分。令人惊叹的是，他们的计算结果在空中交织，逐渐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运河上的金鳞阵完全覆盖。

\"现在！\"陆九章高喊。所有学子同时拍向胸前甲胄。

运河上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碎裂声。金鳞屏障如玻璃般破碎，崔家快船纷纷失控相撞。更神奇的是，破裂的金光没有消散，而是在空中重组，最终凝聚成八个大字：

\"木槿已开，金鳞安在？\"

## 玉碎真相

深夜，裴砚之独自潜入崔家藏书楼。根据陆九章破译的信息，另外半块同心玉应该藏在《崔氏商经》的原本中。

当他找到那本包着人皮的诡异典籍时，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抵住了他的后心。

\"裴大人夜访寒舍，怎么不打声招呼？\"

是崔芷柔的声音！裴砚之震惊转身，看到本该死去的女子笑吟吟地站在月光下，咽喉处的伤口泛着诡异的蓝光。

\"你...\"

\"嘘...\"崔芷柔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我是来兑现承诺的。\"她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这就是你要找的'木槿'玉。\"

两块半玉在月光下逐渐靠近，发出奇特的共鸣。就在即将接触的刹那，藏书楼的窗户突然全部爆裂！数十支羽箭呼啸而来，崔芷柔将裴砚之推开，自己却被射成刺猬。

\"这次...是真的了...\"她吐着血沫将半玉塞给裴砚之，\"快...合玉...真相...\"

裴砚之咬牙将两块半玉合拢。完整的同心玉爆发出一道刺目金光，直冲云霄。金光中浮现出三十年前的画面：

崔衍的妻子与沈知白的生母同时分娩。一个蒙面人调换了两个婴儿，并将某种封印打入女婴后颈。最惊人的是，那蒙面人转身时，露出了手腕上的火棘镯——与当今太后的手镯一模一样！

金光散去后，裴砚之手中的同心玉化为齑粉。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最后看了一眼崔芷柔的尸体，纵身跃出窗外。

扬州城的夜空突然飘起木槿花雨。每一片花瓣背面，都隐约可见微型的《九章算术》题目。裴砚之知道，这是女帝在长安同时发动了总攻。

他摸向怀中，那里藏着从崔家密室带出的一页星图。图上月牙胎记的旁边，用突厥文写着一行小字：

\"当冰魄与火棘相遇，金帐的主人将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