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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相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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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相遇

延兴六年,大梁东境迎来一场倒春寒。三月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十余日。

夜风呼啸,不见星月,唯有雪色泛血光。

这夜,冀州刺史府被灭门。阖族十中之七死于睡梦中,乃中迷药被一刀封喉,倒也无有痛楚。

剩下十中之三尚有战力的男丁,在浓烈的热油气味和汹汹的大火中苏醒,本能地奔逃。从内寝冲到外堂,见得四下无数蒙面之人,正持刀握剑围困之。然到底也是守边的世家,这样的境地里尚有警觉,不知是那哪个武艺甚高者,出来时已经发出求救信号。

只闻“嗖”的一声,五色光生升腾在浓云翻滚,落雪不绝的天际。

与此同时,围困在这的黑衣人个个刀面泛光,剑刃饮血,扑上去围剿袁氏残部。

小半时辰后,终是寡不敌众,袁氏剩余族人倾数咽气倒地,唯剩家主袁华亭握一柄长刀、满身是血地半跪在尸体横陈的地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喘息。

额上汗水携卷着鲜血一起滴落,模糊他的视线。但他还是朦胧中看见在府门外,站着他最小的儿子。

那个背影,他尚且熟悉。

毕竟白日里,还同他一道对弈闲话。

彼时孩子躬身退去,他目送他。夕阳下,尤觉岁月悠悠,自两年前一场重病后,虽然身形清瘦了些,嗓音变得沙哑,但到底痊愈,一晃竟也这般大了。

当是天不绝他,给他袁氏留一脉。一时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长刀倒拖,冲出府门拽起少年,四下里环顾,见得马车一架,车边上有他心腹侯在一旁,遂匆忙上车催促西去。

“西去?”那驾车的心腹原是是家生的奴才,许是受了惊讶,声音高昂,“大人,西去何方?可是去长安?”

“对,去寻长安谢氏。”袁华亭道。

“长安谢氏。”车夫重复了一遍,“大人坐稳!”

马鞭落下,车驾疾驰。

将后面追上来的蒙面刺客拉出距离。而在这些刺客的身后,接到信号的临近的太守府兵,已经前来,可以依稀看到身影。

他落帘时候,两处人手已经缠上。

“没事了,九郎。”袁华亭终于松下一口气,卸力靠在车壁上,手中却仍握着血迹未干的长刀。

“九郎当然没事。”车中少年开口,面上不见半点被灭族的心死之态和即将羁旅漂泊的难过之意,反而勾起嘴角,星眸含笑。

袁氏的家主在忽变的陌生嗓音里回神,擡眸看身侧的儿子,后背惊出一身汗。

府中族人俱亡,如何他在府外?

如何这府外正好备着车驾?

又如何他一身缎面披风莫说染血,竟是尘埃都不见分毫?

还有……如何是这个声音?

外头车夫驾车的速度,随着少年的一声命令明显有了停下的趋势。车内一盏昏黄壁灯,光焰慢慢聚拢,将他的举止动作照得的更加清晰。

他噙着笑,微微低首,伸手至耳畔,竟是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你、你是何人?”袁华亭惊恐质问。

“你与何人有怨?怨到遭此灭门的祸害?”少年笑道,“我非你儿,你儿两年前已在那场狩猎中亡故,我乃鸠占鹊巢。”

对面人震惊不已。

“今岁孤一十有六,现随母姓贺兰。”少年又道,“你不若想想十六年前出了何事!”

十六岁。

母姓贺兰。

袁华亭手中刀“咣当”落地,惊觉要拣,已是背脊一凉,鲜血汩汩冒出。少年一把袖中刀插在他背上。

“成王败寇,我、认了……”袁华亭显然已经知晓面前少年的身份,只合了合眼道,“只是、只是初生牛犊,到底少了经验,后头冀兵甲已来,你也未必能撑多久。昭文太子一点血脉,可惜了……”

“怎会?”贺兰泽擡起他下颚,“孤乃特地留你们部分人性命,容你们放信号求救。如此一来,孤既清除了与你一道的同路人,同时闹出动静,又可让其他隔案观火的人知晓袁家幼子尚在,你拼死送出的冀州城。方才那两声西去,去往长安谢氏,可不是喊得气势如虹!虽说孤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身份,但是做戏嘛,总是越真越好!”

“你、你……”

男人还有未尽的话,注定再也说不出口,只头颅一跌,没了气息。

马车已经至城郊停下,浓重的血腥气弥散开来,血珠一点一滴落。在灰白的雪地里汇成一道道暗红色的细流。

格外醒目。

贺兰泽下从袁华亭身上拔出袖中刀,马车站在漫天风雪里,一点点擦拭上头血迹。只待原定的人手赶来。

翻滚的浓云散去些,终于露出一点惨白月光,照在少年身上。

“主上,城中宋淮已经控住局势,在收网中。我们可是回青州稍做休息,再启程前往长安?”霍律拱手问道。

“传话给宋淮,留冀州待命。”贺兰泽收了刀,翻身上马,“其他人随我入长安。”

“主上?”霍律闻言大惊,只纵马追上,“这厢推演谋划,加上今日,您已经数日未歇了。此去长安近千里,何须急于这一时!”

落雪的夜中,逆风拂面,如刀割一般疼。

但是贺兰泽纵马的速度却丝毫未减,只一路向西,疾奔而去。

十二岁那年,再又一次因学究论政稍有纰漏,被母亲关入隐室思过,促发的一场高热中,数日昏迷里,竟是前生事汹涌而来。

让他看见前尘,看见她。

那一世,白首暂别之际,她泪眼朦胧,与他说,“谢氏门楣里没有我亲人,长安城这样大,就我一个人……你一定记得、早点来接我。”

按前生轨迹,灭袁氏在这一年的十月里。

如今,提前了七个月。

不曾提早太多,但是早一日,也是好的。

三月廿十抵达长安城外,贺兰泽的心稍定,却没有直接入城入谢府。而是择了一处僻静处,抽刀划破过胸膛和臂膀,弄出两道不深不浅的皮外伤。如此修整了五六日,用薛灵枢的医药养着,催成更久的伤。

三月二十八这日,待暗子确定袁氏被灭的消息已经传入长安,传到谢岚山耳中,他方启程去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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