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如昼(2 / 2)
“嘿!”宛浮生笑骂道,“要不是你这老头子刚刚回来,我今天高低得跟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打一架。”
“去去去,一边儿去。”宛赋挥手做驱赶状,“亏你爹我还特意给你买了点果脯蜜饯回来,你小子就是这么回报你爹我的?”
宛浮生眼睛一亮,满脑子只有“果脯蜜饯”四个字在转呀转:“真的吗?你从城北的陈记瓜果铺那儿买来的?”
宛赋佯作生气道:“都几月了,除了他们家,还有谁家有这些玩意儿卖?”
“谢谢爹!”宛浮生喜出望外,亲亲热热地上前搀住了宛赋的胳膊,还顺势把包裹接了过来,“爹,你真是太辛苦了,下着雪还大老远跑这么一趟,来,快来,咱们先进屋歇着。”
悄悄颠了颠包裹,分量着实不轻。
于是,宛浮生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去你的吧,你小子就是想吃零嘴儿了,也没看出来平时有多体谅你爹啊。”宛赋又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径自走进了茅草屋里。
“爹——”宛浮生拉长了语调,“你这么说,儿子我可是会伤心的——”
宛赋没有理会,他这时才看到屋里头的吴岚迹:“吴先生?”
吴岚迹含笑致意。
“吴先生还在啊,哈哈哈!”宛赋看起来极其高兴,“那感情好啊,这样一来,这个年啊就过得热闹多咯!”
热闹啊……
吴岚迹心里有些怅惘,脸上的笑却像是画上去的一般,没有分毫改变。
不如,把司雳那个小家伙也叫过来吃饭?
吴岚迹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还是算了,明面上吴岚迹和司雳可只有一面之缘,况且自己亲口承认了他不是司雳梦中的那位仙人,把他唤来,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不可,万万不可,顶多假装路过去看他几眼就是了。
思及此处,吴岚迹长舒了一口气。
“宛半僧才出家多少时日?竟然一拍脑袋,就这么回来了,圆法主持不会生气吗!”觥筹交错间,吴岚迹趁着酒劲向宛赋调侃道。
宛赋早已醉倒在桌上,听到了吴岚迹的话,他双臂一用力,撑起上半身来。
他一手搭着自家不省心的儿子的肩膀,一手隔空向吴岚迹连连点着:“嗐,吴先、先生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是看不起我呢,嗝儿,还是看不起……看不起圆法主、主持呢?”
“是是是,宛半僧放旷不羁,圆法主持也是好气量。”吴岚迹哑然失笑。
“少说两句吧!”宛浮生用筷子的另一头嫌弃地敲了敲宛赋的手背,“你看你,都醉成啥样了?”
坐在小桌对面的吴岚迹拈起酒杯,向他们致意:“宛半僧也是高兴嘛,在莲月寺过了几个月滴酒不能沾的日子,一回家可不就要喝个痛快吗?”
“嘁,酒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你看我,天生就千杯不醉,我骄傲了吗?”宛浮生将大碗里的烈酒一口闷了,还将碗倒过来抖了抖,面露得意之色。
“你啊,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吴岚迹又是一笑。
你是江神转世,这寻常的酒水,能让你喝醉才怪呢。
他心下暗道。
听了这话,宛浮生不乐意了:“我说吴先生,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怎么就翘尾巴了呢?你若不信,我们比一比?”
吴岚迹微微一笑,他眸正神清,一个吐息间,酒气就散去了大半:“宛少侠莫非忘记了,我是修行者,你当真以为这酒能让我醉倒?我看也不必比试了,今日能喝个尽兴便好!”
“那就继续喝?”宛浮生举起酒碗。
“喝!”
也许是指缝太宽,而时光又太瘦,不经意间,日子就悄悄溜走了。
罗袖城不夜,万市灯如昼。
夜色正好,恰是上元佳节。
长街上光华流转,无论是庶民还是士人,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放眼望去,是一片流光溢彩的金色汪洋。
璀璨的灯火痛痛快快地铺陈开去,绵延数里,直抵天际。
上元节里,就算是寻常百姓也都盛装出门,或走亲访友,或街市赏玩。平日里恪守礼法、不敢逾矩的男女也借此相聚在那火树银花下,情难自禁地耳鸣厮磨,互诉衷肠。
宛浮生一家自然也不例外,父子俩换上了新衣裳,热情地拉着吴岚迹一起出了门游玩去。
吴岚迹在壶山修行,眼里见着的是青砖白瓦,耳里听着的是蝉噪鸟鸣,何时见过这样铺张的景色?
“我记得……我听说大烈初年,还有宵禁,只有在一些节日里才会允许百姓夜晚出门。”吴岚迹也入乡随俗地提了一盏花灯,言笑晏晏,“不过近些年来,宵禁倒是放宽了不少。”
“何止,在罗袖城,我还没见过什么宵禁。”宛浮生一边嘴上说着,一边伸手去拨弄宛赋手上的那盏莲花样的花灯。
宛浮生拨了拨自家老爹的莲花灯,眼睛亮了亮:“哎,爹,好像你这盏灯更好看呀,不如我们换一换吧!”
他手中提着的是一盏金红色的鲤鱼灯,比莲花灯要大上整整两圈。
“哎哎哎,这可不行,你小子自己选的灯,怎么能说换就换?”宛赋把胳膊向上举了举,避开了宛浮生的手,“再说了,年年有余的寓意还不够好吗?”
宛浮生撇了撇嘴,开始耍赖:“不好,不好!方才,我只想挑要个最大的,但现在仔细一看,这个鲤鱼灯一点也不好看!”
“宛少侠莫闹了,我这盏也是莲花灯,你和我换好不好?”吴岚迹不想多费心思挑选,买花灯时,就选了一盏和宛赋一样的,现在似乎派上用场了。
不料,宛浮生却摇了摇头:“我就要爹手上的那盏!”
“小兔崽子!把手拿开,这是我的灯,你不许碰!”
“我!偏!不!”
“喂喂,我警告你,千万别过来啊!”
“哎呀老爹,给我摸两下又能怎么样嘛……”
吴岚迹已经看出来了,这父子俩闹着玩呢,一个年少顽皮,一个童心未泯,凑在一块儿倒也有趣。
他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掺和他们的打闹了。
“吴先生?吴先生!”
突然,有人一边大声呼唤他,一边从拨开人群挤到了他面前。
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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