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也不悔(1 / 2)
悔也不悔
“从未后悔。”
“当年我是这个回答,现在也一样。”
已经成为众仙之祖的飘岁——或许该叫吴岚迹——这么对人皇陛下说道。
姬识冕坐在石桌另一端,闻言,虚握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一声。
吴岚迹微笑起来:“很久没见你露出这种有趣的表情了。”他摩挲着茶杯感慨道,“当时还不懂,但现在回想起来,那种难以忽视的感觉应该就是‘感动’吧。”
姬识冕见他茶杯空了,便反客为主地拎起茶壶,给他倒上,一边假意抱怨:“当时道主们还以为你被我哄骗了,差点把我和军师当场打死。”
“若是当场打死,哪还有以后文治武功的人皇陛下啊?”吴岚迹抿了口茶水,眯着眼睛忍笑。
他从桂郡扫雪宗离开后,直接折身南下,原本想去的月涌都都不去了,紧赶慢赶回到壶山。
吴岚迹先前猜测姬识冕不在胜寒之巅,而是在他的壶山。
果然没错。
刚从云头落下,他就看到壶山顶的金光将半边天空渲染得光华璀璨,大道符文自光芒中急速流出,落在壶山的土地上,便雨水一般渗了进去。
苍茫,厚重,堂皇正大。
从吴岚迹的视角看去,自己布置在壶山上层层叠叠的阵法被大道符文围在其中,虽然还在运转,但也已经危危可及。
吴岚迹干脆以神识沟通壶山的地脉,以壶山共主的身份,将这些“鞠躬尽瘁”的阵法尽数销毁。
他对姬识冕有着绝对的信任,虽然不知道好友想干什么,但还是帮忙扫清了部分阻碍。
而就在下一瞬间,那些大道符文立即迸发出耀眼的光,流转交错,一息万变,逐一交汇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新的阵法。
巨大的阵法纹路缓缓升起,将整个壶山笼罩在内。
随后,一分为三。
一个上升,飞往九重天;一个下降,进入地府。
只剩中间一个,悬浮在壶山的半山腰上,阵纹慢吞吞地旋转着。
此等庞大的天地异象,竟也极其温和,连壶山上的灰尘都没有扬起一粒。
吴岚迹心念一动,化作清风飞掠,直奔壶山之巅。
“姬识冕!你在搞什么啊!”
声音直冲云霄,惊飞了不知多少鸟雀小兽。
然后,堂堂人皇陛下,灰头土脸地和突然回家的众仙之祖打了个照面,抱着一堆卷轴愣在原地。
茫然中带了点尴尬,局促里混了些心虚。
姬识冕先一把扯开袖口,把那堆卷轴倒进去收好。
敛袖,负手,正衣冠,挺直腰板。
一气呵成。
如果脸上没有灰的话就更好了。
“阿岁……你回来啦……”
姬识冕想保持镇定,他一千年风风雨雨过来,上砍神仙下打皇帝,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但和吴岚迹一对上视线,他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怎么回事?阿岁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
吴岚迹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后,拎着姬识冕进了屋。
打开门,把人扔进去,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整干净了再出来!”
“哎,好好好,你先别生气啊。”
“快——点——”
“马上,马上!”
姬识冕本想直接用法术清洁一下就好,但毕竟不如洗个澡来得舒服,吴岚迹也一眼就能看出法力的痕迹,他摸不准眼下好友的心思,还是谨慎些好。
最多……最多就因为动作太慢被阿岁嫌弃一下嘛……
于是金尊玉贵的人皇陛下只能亲自烧水沐浴更衣束发,把自己收拾妥当了,才敢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吴岚迹已经煮上好茶,在亭中等着他了。
他们常常聊起曾经,今天也不例外,若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平日淡然的众仙之祖显得特别激动。
说到动情之处,还会露出或黯然或欢悦的神情。
姬识冕手也在抖,心也在抖。
活泼的飘岁为什么会那么惊悚啊!
聊着聊着,就讲起了吴岚迹当年自愿成为凡人的事。
褪神躯,抽神骨,断经络,斩天命,再剥离本源。
而后方才为人。
这个过程痛不痛、有多痛,姬识冕不知道。
他只记得,那日天地道主不可置信中带着愤怒与不解的眼神,向来盘旋在北境吴山的风,顺着友人的足迹吹过兴师城,吹过休镇,对着高天与厚土立下了吹彻九州四海的宏愿。
当时所有人都被飘岁打了个措手不及。
即使到了今天,姬识冕也没能完全理解天地道主的想法,他依然不明白他们作为飘岁的兄姊,为什么要同意这个有些荒唐的请求。
飘岁被带走了,三天后,面色惨白地回来,身边还跟着火焰精魂离童。
那身仿佛亘古不变的黑衣已经脱去,换成了一件普通的灰色短衫。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飘岁还不适应凡人的身躯,下意识地想使用神力就不说了,偶尔连走路都会顺拐。
紧接着又断断续续生了几场病,最严重的时候简直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吓得姬识冕、郭霖和离童有一个算一个,眼睛都不敢闭,生怕一眨眼人就过去了。
虽然飘岁说这是正常现象,但姬识冕不止一次动过念头,想去庙宇里拜一拜天公和地王娘娘,请他们把弟弟带回家吧,别在这儿遭罪了。
在把几人折腾得精疲力尽,郭霖的病都快给折腾好了之后,随着天气的回暖,飘岁总算渐渐痊愈了。
飘岁能成为后来的众仙之祖,也是因为一场病。
郭霖的病。
姬识冕是懂用兵的,郭霖是懂治军的,飘岁是懂安抚人心的。
但是吧,一旦倒下一个,短时间很难找出另一个顶上。
姬识冕本以为飘岁能治好军师的病,但飘岁却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告诉姬识冕,他之前能治病,有一大半是依靠神灵的感知力。
“你现在看到的世界,和以前是不一样的吗?”姬识冕困惑又惊奇地问他。
飘岁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很多东西,看不到了。”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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