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城下(2 / 2)
锋利的箭镞呼啸着穿透骨头,气浪掀尘,飞扬的沙粒径直扑向士卒的面孔,摩擦出猩红粗粝的痕迹。
两军还未至最为激烈的短兵相接,山川已经为之震眩。声势之浩大,恍若江河分裂,雷电奔掣。
时已迫近寒冬,空气凝固,天地闭塞。
但随着火光迸现的,不是尸山血海,而是妖族士卒们的真身。
妖族虽兵力稀少,却并不意味着弱小,因为妖族必然是修行者,作为修行者,挡下这种程度的攻击简直轻而易举。
数条庞大的黑蛇盘踞在原野上,竖瞳森然冷寂,全身覆盖着巴掌大的坚硬鳞片,三角形的头颅,内弯的勾牙,无不昭示着深入骨髓的毒性。
各种各样的巨鸟张开整天蔽日的羽翼,背负低沉的云气,携狂风呼啸而至,翅膀舒展间顿时形成无数锐利白晃的刀刃,刺破前方的空气,爆声激起战鼓似的爆音。
突然,一声怒吼震慑方圆百里,一只硕大的斑斓猛虎从上空扑下,昂首阔步,肌肉偾张,钢鞭一般的长尾巴抽在地上,穿岩碎石,不在话下。
更有几十个眼角脸颊挂着细密鳞片的妖族越众而出,默契地同步念咒掐诀,法力流转,构筑起密不透风的水墙与水盾,火箭的威力顿时削弱大半。
能够飞行的鸟类妖族则是直接越过了箭矢,发出凄厉刺魂的啼叫,张开尖锐如刀的利爪,直扑城墙而去。
刘白不慌不忙,冷静地指挥士兵分出小半兵力,弯弓引弦,射向了上方袭来的妖族。
几轮密集的箭雨过后,魔族大军折损些许,而妖族士兵顶多带了点擦伤。
“将军!”
“刘白将军!”
刘白听到下属们在呼唤他。
他没有回头看,注视着脚下越来越近的妖魔大军,挺直了脊背,整理好红缨猎猎飞扬的头盔,长枪转如梨花。
听着身后响起连绵的刀兵铿鸣,刘白的胸腔中爆发出一声雷霆吼叫。
“开城门,迎敌!”
在下一瞬间,声嘶力竭的应和声掩盖了战车碾过大地隆隆的震颤,万千将士飞奔齐行,扬起了万丈烟尘。
刘白跨上战马,擡眼一扫,目光如电如炬。
他身下的白马也不是普通的马匹,而是拥有上古灵兽驳的血脉的神驹。
《山海经·西山经》载: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
驳虽然凶暴,但从不祸害人间,还能穿行于天地之间,至凡人所不能至,行凡人所不能行,且驯服之后温驯亲人,是神灵仙人最喜爱的坐骑之一。
刘白深吸一口气,双腿一夹马肚,急奔上阵。
旋即,他一手拉紧缰绳,一手执枪指天,高声喝道。
“全军听令,布阵——”
经过法力增强的声音扩散开去,千军万马随之急速变动,兵戈的喧嚣声中浸满了死亡的寂静。
位于魔族大军后方的魔尊舒轶见此,当即飞身而上,脚踏虚空,魔气猛提,又在一刹那迸发,紫黑的法力登时以横扫千军之势,笼罩整片战场。
山河沉寂,日月失光。
“九幽玄冥阵,启!”
一声令下,穷距原上大阵开启,携末日之景翻搅浊气,一时间,天地骤然陷入了恐怖的黑暗之中,飞沙走石,魔气狂欢。
魔族被空前浓郁的浊气包围,实力暴涨,妖族多有夜视的能力,只有人族被突如其来的异状所惊扰。
此时,但见一抹流光裹挟着无上法力冲天而起,穿云裂空,撕开了浊气的屏障,将日月之光引回尘世。
——是站在城头的一位将士射出的惊天一箭。
那是一位面容年轻,双鬓却已泛白的将士,面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几乎将他的脸分为上下两截。
黑云被破,光芒重归,清晰起来的视线使得整个大军气势一振。
“邓期,做得好!”刘白哈哈大笑,纵马一跃,枪尖直指舒轶所在。
名叫邓期的千夫长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取箭搭在弦上,鹰隼般的双目冷厉,对准敌寇的致命要害。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作为人族的众仙之祖、万法之初,吴岚迹孤身伫立在城头,并未参与其中。
没有任何一方的攻击能够近入他周身三尺之内,他就站在那里,一袭青衫不染尘埃,波澜不惊,好似不属于人间。
吴岚迹的双手按在城墙厚重的砖石上,慢慢地抚摸过这座千年关隘斑驳的疤痕,眼前的燹火仿佛是来自炼狱的羽焰,焚烧着所有和平的希冀。
他忽然闭上眼,摸了摸袖口,袖中藏着一封书信,连刘白都不知道信的内容。
魔族左将军石盘刀承诺,只要吴岚迹能使这片平原不再荒芜,他就命令魔族立即退兵。
吴岚迹心里五味杂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石盘刀是个聪明人,又擅长察言观色,见一叶而知天下秋的本领登峰造极,他早就猜到此战魔尊舒轶必死无疑,才有会写出“命令魔族退兵”这种话来。
可是穷距原的状况是过于浓郁的浊气导致的,他对此又能做些什么呢?
崇阿关前两军冲撞交战,金戈之声骤起,嘶吼、惨叫、战鼓声一浪高过一浪。
受伤的战马轰然倾倒,马上的将士重重摔下,转瞬间刀剑临身,殷红的鲜血渗入了夹杂冰粒的黄沙。
凛冽的冷光不停回闪,刘白横枪扫落了几个骑兵,又拧身刺向围攻自己将士的敌人的胸膛。
秋风扫落叶一般清理完周身区域,刘白直身一勒缰绳,向舒轶所在的方向看去,恰好舒轶也悬浮于半空中,魔气鼓动激荡,负手垂眸睥睨着刘白。
师兄弟两人隔着半个战场对视。
“大师兄。”
刘白微勾唇角,用法力将声音送至舒轶耳边。
“你今日的对手可不是我。”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顶天立地的金色虚影自崇阿关上空缓缓浮现,面目模糊,但仍威严庄重得不可言表。
“魔尊,久仰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舒朗平和,虽然微弱,却清晰地传遍了整片战场。
舒轶眯眼望去,但见一个中等身形的不惑男子披发持剑,站在城墙之上,而众仙之祖竟落后半步,立于那名男子的身后。
舒轶脑中念头一转,便推测出了此人的来历。
“沧朝皇帝。”舒轶冷笑道,“久仰。”
原来是当今圣上解下了冠冕、脱去了龙袍,在得到刘白的消息后,亲自远赴崇阿关督战。
沧帝缓缓擡起了手中的剑,而他身后高逾万丈的金色虚影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煌煌帝气繁盛浩大。
他朗声问道:“魔尊可曾听闻天子剑?”
舒轶舔了舔嘴唇,眸光幽暗深邃,魔气如滚水沸腾,他同样擡起了锋利难当的悬镜剑。
“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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