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1 / 2)
人界
“他已是别人了,勉强从他身上找旧影,对他对你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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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菱跟着贺知一直顺着竹林小路走到了结界处,穿过结界就是现代的人界,她们与城市只有这透明的一层淡蓝色薄膜,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红菱终于看到了真实的人界,而不是故事里的。
她仰望着林立的银白金属色柱形建筑,如无数针尖拔地而起直插云霄,那是人界不可质疑的威严。
干梅林居如钢筋丛林里的一棵小草孤僻而不合群,却是唯一看的到的生命力,而他们两人像是隐藏在小草里的两只蚂蚁。
贺知指着眼前一根根高耸入云的圆柱形建筑:“这叫天梯,最上面是天梯层,富人住的地方,他们住在梯顶属于天空,触手便是云彩,双脚从不沾地,他们自认为与神灵同高。”
红菱:“是啊,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上天入地,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决定生死,他们确实已与神灵同高,难怪啊。”
红菱脸上挂着笑,语气带着调侃,眼神藏不住落寞。
贺知:“可是你知道,天梯的背面是什么吗?”
红菱:“什么?”
贺知:“地蚁层,你知道为什么叫地蚁吗?”
红菱:“趴在地上如蝼蚁?”
“差不多。”
贺知依旧仰着头望着天柱的顶端,虽然那顶端远在天边,细细的夕阳如缺了水的花洒,散在贺知脸上,就像天梯的恩赐,天梯对地蚁的恩赐。
贺知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份恩赐:“阳光,唯一不需要争抢的东西,很多人却得不到。”
贺知刚说完,一艘椭圆形飞车从他们头上略过,一路直冲上云霄,身披霞光消失在云层里。
“地蚁茍活在天梯和堕云丛林的阴影里,阳光是缝隙里的奢侈品。”贺知轻声说。
红菱:“堕云又是什么?”
贺知指着远处缝隙中半掩着的几栋半高的方柱形建筑:“你看那半截高的楼就是堕云层,堕云雾中,如坐针毡,渴望攀上天梯,又日日忧心落入地蚁,迷茫疑惑,漂若浮萍。”
红菱:“天上有什么好的,老头儿,我是说我主人月老,每次喝多了都哭着说几万年来他是最看的懂情的人,曾经有多少人日日向他祈求愿得一心人巴拉巴拉的,现在竟一个都没有了,没有人相信自始至终唯一的爱。他一个资历极深的古神,酒醒了就编红绳,我才不要像他那样,谁愿意跟谁玩儿就跟谁玩儿,管那么多干嘛。”
贺知看着一脸天真的红菱:“情如刀剑,伤人无眼,你不懂何其幸运啊。”
贺知和红菱回到院子里时,宁五正一歪一扭的摆弄菜地,天歌在荷塘边的碧纱橱里看书,其实大部分时间,天歌都是凝着宁五的背影。
红菱左看看天歌右看看宁五玩笑:“你们俩真像在这住了好多年的老夫老妻啊!”
宁五起身瞪着红菱:“小姑娘瞎说什么哪,我脸皮厚没什么,你让大哥听了多不好意思。”语气里竟有些害羞的嗔怪。
天歌继续盯着书莫名道了一句:“我并无不好意思。”
宁五瞬间石化,心想这TM的是什么情况?我被调戏了?天歌这种分裂的话不是用来对付鬼帝的吗?
贺知坐在院中梅花树下的石凳上无比正经的问出一句不正经的话:“那你们谁是妻谁是夫啊?”
宁五刚平复了一丝的心脏,瞬间又被噔的一拳捶下去。
“贺知!”
“玩笑而已又不是真的。”
“谁…当真了,我我…我就是觉得这样对天歌不好,毕竟他在你们神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是吧?”
宁五看着天歌,想得到附和。
天歌擡起眼,歪着头不语,有点……事不关己的无辜感。
宁五转过头扔下手里的锄头:“我去把地擦一遍,这里连个扫地机器人都没有真麻烦!”
他转身尽力压着步子,不让自己跑起来,进了屋子。
宁五松一口气,心想,我是这么开不起玩笑的人吗?我刚才没崩吧,崩了吗?没有吧…有什么啊,也没什么啊,那两句也没什么啊。
活着的时候因为身量瘦弱,也没少被人调侃,他都是云淡风轻临危不乱的,还有大学被混混逼迫,举着情书把校草堵在厕所门口都没尴尬。
今天怎么还矫情上了。
都怪天歌今天一直莫名其妙奇奇怪怪的,还有那个贺知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谁知道竟是个蔫坏的。
宁五趴在榻上,将脸埋在枕头里,越想越觉得刚刚太丢人了,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表现的比天歌还淡定、大度。
刚刚怎么就不淡定了呐?
刚刚真的不淡定了吗?
他们是在笑我吗?
一定是…哎呀…!
宁五心里演了一出大戏。
贺知和红菱的哄笑声还能隐约传到宁五耳朵里。
每栋天梯建筑主体平均嵌着八根智能流灯管,流灯从地面起与天梯同高,随着日光明暗变换自己的亮度。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地面被漆黑吞噬,天梯本体被黑暗裹挟,只有流灯彰显着天梯主人崇高的地位。
就像从天而降的银丝垂帘,堕云与地蚁跪拜俯首在垂帘前。
天歌将摇椅搬到门前,望着头上这片没有被侵占的小小星空出神,贺知走上前随地坐在一旁,双臂自在架在膝上问:“好看吗?”贺知指着那些流灯。
天歌点头:“好看,感觉我们神成了几百年前仰望天宫的普通人,对那柱子上的世界充满了期待和恐惧,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你比我想象中还厉害一点,比我强。”
贺知擡手凝望着流光突然说出一句,天歌看了一眼贺知,贺知没有点破,但他明白贺知说的是什么。
“我明日请个假。”贺知又说出一句
“无需,我们都是自由的。”
“你都不问问我请假去哪?”
“我说过,我们四个是自由的。”
“我去看看盘山贺知墓。”贺知顿了片刻道,虽然那里已经成为了潮暗的废墟,她的墓也早已经被平了。
天歌有些诧异的看向贺知。
贺知笑笑:“你都能带我们来这,我贺知怎么能比神懦弱呢?”
说完贺知转身离开前又留了一句“他已是别人了,勉强从他身上找旧影,对他对你都不太好。”
字字是刀扎在天歌身上。
他一点都没有贺知所说的淡然,从见到宁五开始,就有一根神经紧紧绷着,细细寻摸宁五身上与他的相似处,在狂喜和失落中撕扯。
虽然理智在提醒天歌,宁五不是他,可毕竟他们共用的是同一个灵魂。
辗转了九百年的灵魂。
宁五踏入院子的那刻,天歌用一个近乎疯子的敏锐,疯狂捕捉剖析宁五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万一呢!
他心里不停的重复,蛛丝马迹都是甘苦。
直到吃到宁五的那顿饭,先前积攒的蛛丝马迹裹着这顿粗糙不堪的餐食化成利刃精准的扎在天歌心里,然而刃上有毒,愉悦与折磨共存的毒。
因为这种捕捉让天歌上瘾,但宁五是玉帝放在他身边的警示,警告他安分守己完成任务,怎么办得到呢?
天歌擡头望向天空如同望向漆黑的深渊,在心里质问道:怎么才能办得到呢?
此时宁五在厨房鼓捣宵夜,经过一个下午和晚上的研究,他基本已经掌握了生火的技能,但也只是生火。
厨房已经被熏的昏天黑地,宁五围着围裙从浓烟里跑出来,身前的围裙被蹭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宁五鼻涕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脸上擦的黑一块灰一块。
“这柴不知道为啥特别潮,呛死我了。”宁五边咳边说
天歌拿了一条干净的湿毛巾递给他:“因为昨天下雨了。”
宁五边用毛巾揉眼睛边疑问:“嗯?昨天没下雨啊?”
贺知意味深长:“他说昨天下雨了……”
宁五莫名其妙的盯了一眼天歌心想:又分裂了。
随后将毛巾像面巾一样遮在口鼻处,随手在后脑勺打了个结,重新冲到厨房叮铃咣啷一顿操作。
宁五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成了做饭的人,重点是这些人其实可以不吃饭,而他竟然也觉得理所当然。
明明只要走出结界就能回到自己现代城市里的家,那里一切舒适齐全,可他又莫名不想离开。
中午的饭让天歌拉了一下午肚子,他也奇怪神也能吃坏东西拉肚子,不过也是他活该,跟几百年没见过吃的一样。
所以夜宵宁五熬了些小米粥,幸亏下午死活缠着天歌带他偷偷去了一趟他在现代城市的家,拿了手机。
要不然这里的每一种食物都只能是一件文物,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整。
还有……这里……真的可以连网!!!!!
好吧,这个世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宁五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三流爽文的男主,除了没人家有钱、有颜、有地位,有晃死人不偿命的光环,其他的真的挺扯的。
吃过饭,天歌依旧收拾碗筷去洗碗,宁五经过中午那一出已经习以为常,径自在屋里收拾桌椅。
一切收拾妥当后,四人在中屋面对面坐定,商议明日的安排。
天歌:“根据指示,下一批名单在人界。”
宁五好奇的问:“谁的指示?”
天歌:“神的指示。”
宁五“……”
贺知“……”
红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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