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1 / 2)
新神
叶离情飞身到墓碑顶,回身凝望远处的天边隐约开始泛红,垂目俯看整个地蚁层,天地昏暗,眼中光却愈演愈烈,仿佛看到了初春嫩芽一直舒展到天上,艳艳朝阳灿烂了一地的春暖花开。
绿油油的山丘上两个小孩子背靠着背闻着花香轻轻睡去。
幻神伸出灰白苍暗的手,闪现一把鎏金红色杜鹃花纹的匕首,刀柄镶着一朵杜鹃花红宝石,一挥仙袖送到叶离情手中。
叶生涛的身体此时被幻神捆住,只有眼睛与思绪被打开,他的眼神因惊恐而战栗,思绪因眼睛的战栗和身体的失感而濒临崩溃。
杨渡用尽力气极尽疯狂的挣脱着鬼婴利爪,绝望的望着站在墓碑顶处的叶离情一把接过幻神的匕首,杨渡五官开始变的狰狞恐怖,瞳孔深黑像野兽一般。
离情将匕首拔出,第一刀剌在了手上,血顺着枯白的中心中发青的掌纹流下,像从天而降的血红琥珀透着走过万年的纹路滴在墓碑上,渗到黑灰色的地面里。
杨渡一声凄厉狂怒的嘶吼声将钳住她的鬼婴推出几丈远,激起厚厚一层灰尘,宁五拎起袖子遮挡,天歌快速擡手去截杨渡,来不及了,待灰尘消尽,地面上早已没有了杨渡。
杨渡耗尽所有灵力,轻柔飘忽的走到叶离情面前眼睛笑盈盈亮晶晶的说道:“有苦有痛一起受,‘希望’是我们一起的。”说完渐渐透明附到叶离情的身体里。
杨渡此时心中已经恍悟,她和她可以受一样的苦,存一样的希望,生生死死的又有什么关系。
叶离情与杨渡一同俯视着地蚁层,如蚁群一样的鬼婴,以各种姿势爬附在地上的人,它们像琥珀里的尸体一样被封死在这黑暗里太久太久了。
这里是地蚁层唯一可以看到阳光的地方,从这里开始,将来光会洒满整个地蚁层。
鬼婴闻到血腥味儿,如同即将饿死的食肉秃鹰眼中赤血,露出獠牙,乌云盖日向着食物飞冲而去。
叶离情就是它们等了这么多年的美餐。
它们将叶离情围住,露不出一丝丝的缝隙,将唯一的一束光都遮挡住,它们拉扯撕咬叶离情身上的每一块肉,每一块骨,碾过骨髓的痛,叶离情却在笑,
脸被撕扯完了,心在笑,心被撕扯完了,血在笑,血没有了灵魂在笑。
溅落出来的残肉碎骨像飘雪一般落下来,粘在墓碑上,粘在地面上,粘在叶生涛凝固在时间里的身体上,叶生涛像疯子一样用眼睛驱赶那些残肉碎骨。
可是,鲜血,却没有落下来一滴,像倒落的花雨,向着昏暗的上空飘去,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和神,都因惊愕忘记痛苦,因肃穆而缄默,因震撼而结舌。
所有鬼婴将叶离情食肉啃骨殆尽,统一调转方向,开始啃食与墓碑紧贴的掩藏支撑着明月沧海的天梯柱,像黑蚁群啃食一根死人的手指。
随着鬼群的收紧,天梯柱越来越细,地面如同地震一般开始晃动,金色瓦砾,灰色石块,半透明的灯管拉扯着晶体……一波接着一波坠落下来。
明月沧海慢慢暗了,这个整整运转一百年的庞然大物,恶魔机器永远的灭了,它所支撑的神殿和御清神庙从天而落,摔的粉碎,激起万丈灰尘。
尘埃如清晨的雾霭一般遮住了日光、遮掩着万物,不同的是日光出来就能将雾霭驱赶殆尽,而这次雾霭在躬身迎接朝阳,是啊,现在已经是清晨时分了……
天歌、宁五、贺知和红菱擡头望着眼前的一切,万丈雾霭渐渐尘埃落定,却突然隐约感到有些晃眼,越来越明显。
橙黄色的光晕聚拢聚拢成一束一束的光柱,一粒粒余下的灰尘是里面欢呼舞动着的精灵。
“看,是太阳,是光,是清晨的真实的阳光!”宁五指着橙黄色光晕围绕的火红圆球惊叹道。
顺着坍塌的天梯柱望去,已陷落的御清神庙,犹如阴黑的天被一锤凿开了一个巨型的窟窿。
太阳像嵌在墨玉上的血红琥珀,光柱从天而降给地蚁层的破烂不堪、萎靡衰败蒙上一层光辉。
地蚁层在一百多年里第一次,真正的见到了晨辉朝阳,第一次,有和阳光顾。
贺知俯身拾起落在自己脚尖上一片鲜红的花瓣,铺展在手心,是杜鹃花。
红菱急促的拉扯着贺知的衣袖,贺知擡起头,无数鲜红的花瓣从那巨大的血红琥珀里随着一闪一闪的光柱晶莹莹飘落下来。
散在腐朽的霉斑上,落在黑色的墓碑前,点在埋没了无数腐烂尸体的黄沙上,盖在坍塌的天梯柱、御清神庙的废墟上,飘进昏暗的蘑菇屋里,开在枯木上,扑进人心里。
花瓣越来越多,地蚁层变成一片泛着金光的血红色,金色的血红色沁入到地蚁层的肌理,那是希望的种子,可以吞噬黑暗的带着花香的种子。
天边的窟窿处一阵耀眼的乳白色光,晃的人睁不开眼睛,光渐渐褪去后,留下一圈一圈的七彩光晕。
宁五因过度惊愕呆滞的吐出三个字“是……神吗!?”
玉容朱颜,紫金璎珞发冠,身着赤红金纹袿裳,英眉细目,温柔悲悯肃穆。双脚的脚尖踏在一大朵杜鹃花瓣织成的祥云上。
宁五站在天歌身后机械的问道:“这是……那位神仙?”贺知和红菱同时转过头等待着回答。
天歌盯着那尊华贵慈悲的神像:“新神……”
“你们看,那女神像有四臂,应是叶离情和杨渡双魂相融成神!”
经红菱提点,其他人才发现女神像每个衣袖里伸出两只胳膊,一手托辉光,一手执水滴,一手撚念珠,一手挽杜鹃。
“辉光清明破暗夜
水滴重生万物源
念珠智慧化痴昧
杜鹃执愿成希祈”
幻神看到女神像疯癫狂笑,眼泪攀爬过脸上的沟壑滴在地上:“终于……终于成了哈哈哈哈,两百年了,两百年了……玉帝老儿!你他妈滚吧哈哈哈哈!!”
时间再次凝固,被新神凝固,新神落下手中念珠,环在半空,所有怨鬼全部飞回地底。
新神收回念珠,擡手飘然点下两滴水滴,明月沧海的残骸瞬时连根拔起,融在那两滴水珠中。
一封黄锦封着的画轴从明月沧海拔起的深不见底的巨坑中飞升上来。
此时,天歌忽然觉察天册有了异动,废弃医院的尸坑以及三万衣冠冢的魂魄都在这明月沧海之下。
之前有钳灵阵和玉帝的封印镇守着觉察不到,现下钳灵阵已破,玉帝封印解除,魂魄便有了动静。
天歌飞身取下卷轴,幻神虚弱的趴伏在地上挣扎嘶吼“给我!那是我的!那是我的画!……阿柒……阿柒……我的阿柒!”
天歌未理会幻神,擡手将画打开,只是一幅黑白素描,两个年轻人相拥在大雪中,背景是一处花仙庙,庙里耸出一棵杜鹃树树冠,冠上开满杜鹃花,漫出墙来。
宁五盯着画:“这画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啊,为啥玉帝要拿?”
天歌轻摇头。
这时,画飞出天歌之手,树立展平在半空,一缕白色轻烟飘出画面。
“阿柒,阿柒是你吗?阿柒,等等我阿柒……不要走……不要走……”
幻神踉跄的企图起身长着手追赶那轻烟,幻神的元神逐渐变的透明,还未等幻神站起身,轻烟停落在幻神面前。
幻神战栗着擡起手想去触摸,还未触到,白色轻烟再次回到画中。
那副素描落在幻神跟前,幻神跪在地上疯魔的抱着那卷轴,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丁柒……丁柒……我的画……是我的画……”
幻神慢慢消失,化成一个光点最后一片空白。只留下卷轴静静躺在地面上。
幻神什么都没能带走。
“青冥司君,还不录入天册吗?”新神声音清雅肃正。
天歌仰头对新神道了一声“是。”
说完新神化成一抹光离开。
结界也跟着消失了,时间重新开启,所有人醒来,如大梦初醒一般,痴呆懵懂的环顾着一切,然后是噗通噗通的一连串跪下的声音……
叶沧溟太阳xue处受了一枪已经死去,叶柳荫手中握着枪手舞足蹈疯狂大笑:“叶沧溟和叶风闲都死了,以后我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天梯界唯一的神!”
叶生涛摔倒在地,看着趴在地上跪拜的人群和明月沧海坍塌后的断壁残垣。
叶生涛的瞳孔也跟着衰败变得荒芜一片,他一生引以为荣的成就,他自己一手所创的自认为完美的人类制度,他的抱负和狂傲在那一瞬间枯萎消亡。
叶生涛似跳骚一样胡乱拍打着自己的身上落下的杜鹃花瓣,眼睛里是伸到地狱的黑暗和恐惧,脸色和嘴唇变成一样的青白。
用力的抓挠自己的脸,脖子,胳膊,仿佛上面落满的依旧是叶离情的残肉碎骨。
随后叶生涛开始疯狂的废墟里翻抛,嘴里疯魔的念着“在哪呢?在哪呢?在哪呢……”
突然叶生涛如雕塑般一凛,目光死盯着不远处,像狗一样凭借四肢快速爬过去,挖出一盏琥珀贡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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