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下台(2 / 2)
康定帝缓摇着手:“擡进来……”
两名禁军擡着半人高的白石进到外殿,四个内侍接手擡到龙床跟前。
秦都知举着烛火靠近白石,却见白石上刻着三句古字,康定帝盯着那金字一阵剧咳,吐出一口血。医官们围上来,殿内忙做一团。
鲁铎趁乱悄悄对一侧的宫人道:“劳烦公公去门外让我的小厮回趟府里,让管家看住霄云。”
宫人答应颔首退出去。
康定帝稳住心绪粗喘着对秦都知说道:“让芷汀来……”秦都知连忙让人去请。
领路的内侍都急出了一脸的汗,白芷汀却不急不躁,面色平静一步是一步走着。
内侍擦着汗陪着道:“白医官,咱们快些吧,要不您上轿撵,小的们擡您过去。”
白芷汀客气而淡然的回道:“有劳公公,九品医官,不合规矩。”说完却不见任何急虑。
白芷汀到了乾元殿,鲁铎、唐渊带着百官候在殿外,白芷汀停下,向鲁铎、唐渊颔首行礼,两人眉目紧粗轻挥手示意白芷汀进殿。
殿内除了秦都知空无一人,只有康定帝粗重的呼吸声。白芷汀于殿中跪下磕头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康定帝睁开昏沉的眼,沉声道:“芷汀来了……上前来……”
白芷汀跪在龙床前,从药箱取出脉枕,为康定帝请脉,康定帝听话的交出手腕。
白芷汀道:“陛下急火攻心,并无大碍。”
康定帝虚指着眼前的白石:“看看上面的字。”
白芷汀回身,半身高的白石上刻着十二个古字“祥瑞不虔,予罪上帝,国将倾之。”
白芷汀:“微臣浅薄,不懂符命之说。”
康定帝无力的笑笑道:“芷汀啊,你是不是还恨朕,他救了皇后和暾暾,朕却将他发配滨州。”
白芷汀平静的回道:“微臣不敢。”
康定帝:“不敢不等于不恨,眼前这个下场,你心中应该痛快。”
白芷汀:“微臣是医者,只恨病痛。”
康定帝:“朕认你做义女,赐你府宅,你看都没去看过。朕给你的封赏你次次原封不动退回来,朕直升你为医官,你却硬要到太医官学徒三年自己考。”话语过急康定帝带出一连串的干咳。
白芷汀递过一杯水喂下,康定帝平复些苦笑道:“你嘴上不说而已。”
白芷汀依旧面色平和的回道:“陛下多虑,微臣只是无功不受禄,惟愿他日无过也不会受罚。”
康定帝:“这十二个字直指三宝,你不想替他辩解几句?”
白芷汀:“微臣小小医官,替不了任何人。”
康定帝失望道:“去开方子吧。”
白芷汀替病人将被褥盖好,起身行礼退下。
见白芷汀出来,鲁铎与唐痕上前问道:“芷汀,陛下如何?”
白芷汀颔首垂目道:“急火攻心,无大碍。”
鲁铎压低声音:“暾暾如何?可去看过?”
白芷汀:“受些惊吓,不太好。”
鲁铎:“去守着暾暾吧,你可知霄云去了哪里?”
白芷汀平平道:“出京了。”
“什么!”鲁铎一惊“这孩子!真要气死我了!”
唐渊暗暗攥紧了拳咬着牙道:“不用说,唐痕这个不孝子一定也跑了。”
鲁铎带着一丝怨气:“芷汀怎得不提前说他们要跑!……”
白芷汀擡眼清清淡淡的盯看向鲁铎,鲁铎无奈的摇摇头:“去吧……”
白芷汀:“芷汀告退。”
康定帝精神好些后,寝殿里跪满了官,都求着康定帝应天命处置梅旸。
康定帝坐靠在软枕上对鲁铎道:“鲁铎,你的学生,可有话说?”
鲁铎以头磕地:“陛下,臣有罪,教坏了三皇子,请陛下降罪。”
康定帝愤然道:“朕不是在问你罪,在问梅旸!”
鲁铎:“三皇子祭神不诚,应天命以国律治罪。”
“你!”康定帝怒火骤起“你说,依哪条法,尊哪条律!”
鲁铎:“当初如何判的二皇子,就如何判三皇子。”
唐痕一脸惊疑暗暗用力拽鲁铎的衣袖,鲁铎不为所动。
鲁铎话闭,众臣却不答应鲁铎的法子。
第二排某一官员高声急呼:“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三皇子祭祀不诚,对天不敬,导致天休阁塌,滨州兵败,太子涉险。倾国祚,动国本,应杀之以血祭天!”
引来半数朝臣应和。
哐啷一声,寝殿顿时噤若寒蝉,朝臣们纷纷以头伏地。
康定帝将床边的药碗狠狠摔在地上,气的脸色青白,虚晃的指着朝臣们的脊背。
“你们是想让朕断子绝孙吗?朕的二儿子已经被发配江南一身的病,朕的太子去了前线,只剩下这么个小儿子,你们的儿子发配了吗!去前线了吗!去死了吗!”康定帝一阵剧嗑,秦都知忙喂上水。
跪满寝殿的官员,没有一个敢出声。
半晌鲁铎道:“三皇子诚不诚,我等无从知晓,因连年战败便定了二皇子不详,现下因一块石头便要三皇子命,他日天显二皇子祥瑞尚能迎回,若三皇子再成祥瑞,尔等要去阴间请吗?”
众官员被问的哑口无言。
康定帝气已被顺了下来,颓然道:“你们先下去,朕累了,朕累了……”
此时唐痕知道鲁铎在保梅旸,也在保二皇子,甚至保了南靖的未来……
康定帝如十六年前一样再次跪在祖宗牌位前,也如十六年前一样,衣衫单薄,只是此次没有了连月大雪,他也变得更加羸弱。
康定帝如孩童一般对着排位哭诉:“父皇啊你是不是还在怪孩儿,怪我懦弱,保护不了南靖也保不了儿子,暾暾出生时我以为您原谅了我,现在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康定帝抹掉眼泪眼中浮现一摸怨怼:“是我无能,没有成为您希望的皇帝,可是父皇我的无能又怎能全部归咎于我?儿时我乞求您我不想去战场,我害怕纷争我害怕杀戮我害怕流血我害怕战场,我害怕一切。是您逼迫我,逼着我面对一切……”很快那抹怨怼便消失了只剩下忏悔:“我已经在尽力弥补,我将白徐之、凌瑞拂的女儿当成自己的一般,留下韩中正的儿子,费尽心思给戚家留后,我将亲生儿子送去战场,等他回来我就退位,我做的还不够吗?非得将我逼上绝路?……”
鲁铎、唐痕和秦都知静静等在门外,秦都知抹着眼泪悲凄道:“陛下这一年日日睡不安稳,即便夏日里也是手脚麻凉,晚上要放着汤婆子。也不知这老天爷是怎么了……”
鲁铎安慰道:“秦都知放宽心,芷汀说过陛下只是急火攻心,没有大碍,细细照料会好的。”
秦都知撇着难看的笑点点头。
这日傍晚鲁铎和唐痕从门前接出了一道谕旨,是给梅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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