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尽缘(2 / 2)
韩昙:“都已妥善处理。”
鬼帝欣慰一笑:“多谢老弟。”
韩昙迟疑了须臾还是开口问道:“兄长,我从地府金门将梅旸的魂魄送去投胎,他真的已经走了吗?”
鬼帝没有正面回复只是说道:“等缘分到了你自会知晓的。”
韩昙拉住鬼帝小臂:“兄长何意?”
“投胎时间到了,别耽误我找个好猪圈。”说着扒开韩昙的手躬身行礼道:“兄长就此拜别,你好好保重。”转身头也不回走进漆黑的黄泉路。
韩昙孤身望着鬼帝消失的背影,躬身回礼:“就此别过。”
韩昙盯着漆黑的黄泉入口,犹如他茫然没有尽头的未来,眼神里空洞无物。
韩昙刚被贬到冥界时,鬼帝日日陪着郁郁寡欢的自己,带他一起喝酒一起赌钱,鬼帝每次都痛哭流涕找他借钱,而且每次都说他想做人。
这许多年鬼帝对他无所不应,他是自己在天界唯一的兄弟,现今也从这里离开了。
梅旸如果已经投胎,应该也是从此处离开,鬼帝却硬要给他留下这么一根刺。
不知他现下在何处,过黄泉路时是否会如从前那样怕黑。
想来此他应是欣喜的吧,梅旸一生追求自由,却从未获得过自由,死后魂魄也被困在当归桥处八百多年,自己与他而言是永远亏欠的。
他是新的鬼帝,掌人界生死缘分,但却掌不了自己的命运。他突然觉得曾经的自己就像一个乞讨者向命运讨一些残羹冷炙,讨到些自己想要的边角,可命运狠心的踹了他一脚。
他无数次幻想他与梅旸会在怎样的情景下见面又在怎样的情境下分开,他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八百多年,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总是差那么一点。
总是那么猝不及防,总是那么无助无奈。就如他最后没有得到的答案。
这一路过来,他发现被拿捏被伤害的永远是不够自私的,不管是人是神还是妖。
而他能成功完成任务,是因为对因果顿悟未被心魔吞噬,顿悟代表着冷血与无情,鬼帝与玉帝一样需要冷血无情,如此才能视天地生灵为刍狗,才不会偏颇。
韩昙无力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韩昙接管冥府后,重修鬼狱,贺知没有听从玉帝安排去做天庭女武神,而是重新回到鬼狱做守门人。
韩昙问她:“为何不去做武神?或者去重新做人也好。”
贺知却道“做神太心烦,做人太心寒,再说鬼狱守门人虽小但好歹也是个鬼官,我啊就是要让玉帝知道我的存在,让他不安生。”
韩昙笑道:“神想尽办法不做神,人想尽办法不做人,神羡慕人,人却羡慕鬼。”
月老在天册之战那日,冲在前杀怨鬼,活活给累死,灵力耗尽打回了原形,他火烧英烈殿、以及从前的的事没有再提及,红菱将其原形供在月老庙中,希望有朝一日能再修成神形。
月老走前,已将姻缘盘和月老法器过给红菱,红菱暂代天庭月老职,称为天庭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月老,一个不懂情爱为何物的月老。
穆青枝做回了不寿山山神,而半乾坤是不寿山妖王,两人算是姑侄关系,当然谁也不会再为难谁。
一日红菱耷拉着脸来找他又是吐槽穆青枝:“穆青枝一个山神,怎么天天和不寿山上的妖混在一块儿,每次去找他玩儿,身上都一股子妖味儿。”
韩昙笑道:“你可以不去啊。”
红菱:“谁让他那好玩儿的东西多啊,人界流行什么他门清,哎我方才去找贺知姐,她怎的不在?”
韩昙:“八成又去喝酒了吧,入鬼狱的魂魄少,她清闲的很。”
红菱撇撇嘴:“还是贺知姐有远见,给自己选了个清闲的铁饭碗,我啊现在才知道,老头儿之前有多不容易,光一个大朝会我能站着睡好几觉,真是又臭又长啊。”
韩昙:“恰巧今日我有件事需拜托你,冥界定居的魂魄越来越多,我从前在冥界买过许多院子,要腾出来。”
红菱:“你堂堂一个北方鬼帝,自己亲自安排这等小事,还支排派我一个堂堂天庭月老?”
韩昙:“毕竟那是我的产业。”
红菱听到产业二字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有些失落,道:“清天册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似的,有点想大侄子了呢。”
韩昙:“若是有缘会再见到的。”
红菱一改失落,八卦的问道:“天歌哥哥哦不是,韩昙哥哥你究竟被鬼帝坑了多少房子啊,我真的很好奇。”
韩昙看向红菱,从被坑钱开始,他确实从未去过鬼帝手里买来的院子:“不也不清楚,需得数数。”
韩昙与红菱飞身到鬼街最高的楼顶,按照鬼帝曾经做的标注,一一点过去,他竟然不知自己已经买过上百套院子,可见是如何一笔巨款。
红菱咋着舌:“怪不得你那样扣,手上是真没钱啊,全扔到这里了。”
两人正要下楼打算一处一处去看,却突然见那些被点过的院落竟然都亮起星点,一时之间成千上万盏明黄色的天灯随窗而出。
冥界定居者们纷纷出来观赏,清冷阴森的鬼街变的温暖,就像人界节庆一样热闹璀璨,让韩昙想到了梅旸生辰宴城楼上见过的夜色。
红菱惊叹到目不暇接:“韩昙哥哥……这是鬼帝留的吗?”
韩昙凝望着天灯,忽明忽暗的脸上平静如水:“不是鬼帝,是梅旸。”
“谁?”
“梅旸……”
韩昙从怀中取出曾经梅旸送他的匕首,在手中化作一颗明珠,随天灯飘浮到半空,犹如一轮皎洁的明月,冥界从没有太阳也从没有月亮。定居者们更加激动欢欣。
红菱忽然拍打天歌的胳膊:“韩昙哥快看快看啊!”
韩昙转身顺着红菱的指向看去,一盏天灯正直直的超他们飘飞而来,最后停在韩昙身前,天灯上悠悠显出两行字“赠我以烛光,报之以和阳。”
韩昙仿佛再次看到了梅旸那张笑脸,明月如霜,灯若星灿,梅旸挥着手笑的那样开心,然后渐渐消失在烛火里。
那盏印着字的天灯最后飘入了黄泉路,从此黄泉路有了一盏永明灯,为所有来往的魂魄照路。
冥界广厦万间,却从没有一缕光穿过,生命可敬,鬼魂可怖,然死者方知,生者无悟,可为太息。
从此,梅旸真的可以永远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三餐四季常欣的生活。而他与梅旸的双人双影,人间烟火,也都随风散尽。
从此,他真的只是一个鬼帝,掌管三界生死情缘的鬼帝。
韩昙将眼睛里没滴出的泪收回去,朦胧的光点变成清晰的璀璨。他目光温暖的俯视鬼街,一本黄旧的牛皮纸册子落在他手上,是鬼帝前世录。
上面浮现出一行字:冥界第壹万捌仟肆百六拾捌位鬼帝,韩昙。
韩昙将册子翻到记录前鬼帝的地方。冥界第壹万捌仟肆百六拾柒位鬼帝。
名阿伤,生于不寿山脚下义周国,居于渚水河旁打鱼为生,共兄弟十人,排行第十。
神妖大战累及人界,九兄及其母均死于大战之中,其母化为怨鬼啼魂鸟,日日绕坟啼哭。
阿伤见尸首累累,不忍为孤魂,一月之久为上万百姓收埋尸骨,并为其守坟七七四十九天,玉帝感怀在其死后任为鬼帝掌管冥界。鬼帝为谢其母养育之恩,求玉帝将啼魂鸟养于冥界。玉帝恩准。
随后不寿山下义舟国与乌良国因抢夺牲畜粮食大战于渚水河畔,伤亡数十万血流成河,啼魂鸟悸动狂癫逃出冥界,残害百姓,玉帝派兵捉拿困于地狱业火之境。
玉帝慈悲免鬼帝失察监管不力之责。然阿伤不念玉帝恩德屡屡触犯天威革职入轮回。
天歌再往后翻,便什么也没有了。
红菱盯着那册子有些沮丧:“哥,我们做了那么多,鬼帝做了那么多有意义吗?”
天歌道:“有意义。”
天册,是众生灵魂最后的执念与底线,它生神生,它亡神亡。天册提醒着神,可以自私,但不能犯错。
天上的神灵为三界创造了一种安全感,三界在这种安全感中毁灭重生。
人心一动神鬼知,神鬼一动天册知。
天歌走到黄泉路口,梅旸的天灯从那时起将永远亮着,前来的魂魄以后都不用再担心走夜路,或许他还有一个目的是转世的魂魄不要再因此与任何的神有任何的牵扯。
梅旸答应鬼帝前往不寿山时,提出一个要求,要在冥界供奉三万盏天灯,他要将韩昙赠他的光都还回去,赠我以烛光,报之以和阳,从此人为人,神为神两不相欠。
韩昙依旧会在每年固定问一次判官,他来了没有,判官说来了,他便点点头回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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