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2 / 2）

就这样在卫生间里枯坐半夜，等到第二天天亮了，阮玉乘才抱着孟珂珂回到卧室。

紧接着，困顿疲乏席卷而来，阮玉乘跟彭范请了假，随即倒头便睡，与孟珂珂一起熟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又是一天清晨，五点刚过，孟珂珂总算从昏睡中醒来，阮玉乘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他侧身躺在床上，缓缓对她说：“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吧。”

“嗯。”

就这样，他们久违的一起出门了，仿佛要补偿一般，一上午时间，阮玉乘带着孟珂珂去了许多地方，进入那些奢侈品门店，他让她随便挑选，可她却什么都不要，只是拉着他在这座城市里漫游，相伴着、形影不离着，就好似心满意足了。

临近下午两点，她问他可不可以带她去海边逛逛，他自然答应，随即就出发去了就近的海滨公园。

在那里，有本市著名的旅游景点XX海洋世界，阮玉乘以为孟珂珂想去那里玩，可女孩却摇摇头，表示自己早就和父母游玩过一遍了。

就在一年前的那个夏天，好像日期都是如此的接近，只是她身边的人不再是爸爸妈妈，而换成了一个男人，一个给她带来了无数欢愉与痛苦的男人。

“玉乘，我们去海滩那里好不好？”

“好。”

就这样，他们漫步到了海岸，坐在被太阳炙烤的热烘烘的鹅卵石上，遥望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

艳阳高照，海水泛着深浅不一的蓝，海浪一波又一波汇聚拍岸，带来泥沙冲刷堆积着沙滩，仿佛亘古未变。

大海壮美辽阔，目睹此景，孟珂珂与阮玉乘的心境都平和了不少，他们随意坐着，也无所谓遮阳，女孩抱着膝盖间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出神，而男人也放下了平日里的自持，解开衬衫上的几粒纽扣，懒散地手搭膝头，沉默地注视前方。

就这样一刻钟过去了，他们一起迎来了一天中最强的日光，但他们并不躲避，仍旧在原地坐着，直至一脸汗津津。

终于，在长久的默默无言之后，阮玉乘缓缓擡起了手，用手掌为孟珂珂搭建一片阴影，遮挡一线阳光。

看着她晒得红红的脸，他轻声问，“热不热？”

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热，但是我想再晒一会儿。”

她与他对视，看着他同样微红的脸庞露出了微笑，这样的他是她不曾见过的，过去的他总是显得那么游刃有余，对她而言是崇拜的对象，是高高在上的男神，但是在阳光下，他也被平等地晒伤了，白皮肤透出红晕，和她一样，和她一样呀...

他们，终于有了一丝共同点。

孟珂珂忽然好爱这炽热的阳光，幻想它能将一切阴霾驱散，太阳！求你将他的罪也一并带走消融吧！为此，我愿意付出所有。

“玉乘，你看对面那些叔叔，他们都被晒成了巧克力色呢！”

女孩用俏皮的语气说话，让男人有一瞬间恍惚，她已经好久不曾这样活泼了，可这样的才是她，而不是日久待在他身边，被他逐渐磨掉了特质的她。

他，就是一个刽子手，正在一点一点地杀死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阮玉乘心事重重地望向那群聚集在海滩上，一起聊天的大爷大叔们，孟珂珂形容的很贴切，他们的确是巧克力色的，因为长期暴晒形成的特有肤色，而他们对此应该是骄傲的，因为在这里，这身显眼的色差好似一种荣誉勋章，他们承接义务救援，多少个夏天挽救过数不清的溺水游客。

看着他们，他问她，“珂珂，你会游泳吗？”

“会！”

女孩立时回答，不过面对广阔无垠的大海又有些犹豫，“我小时候在游泳馆学的，我学的可快了！就是当时有一个男生特别讨厌，说我身上肉多，浮力大才学的那么快，哼！就算是又怎样，我就是学的比他快！”

她想起往事，一脸气鼓鼓，他见了忍俊不禁，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望见他眼里的千重柔情，她却又想哭了，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玉乘，你应该很会游泳吧？我去年和爸爸妈妈第一次下海游泳，发现海里和游泳池完全不一样，我在海上飘来飘去，借助水袖或者游泳圈才能游稳当呢！”

阮玉乘诚实地告诉孟珂珂，“我只在游泳池游过，从没在海里游过泳...”

六岁之后的他对人一直是疏离冷漠的，虽然从小生活在海滨城市，但他从未答应过同学朋友的邀约，一起赴海上游玩，就连彭范都请不动他。

如今想来，他忽然有些遗憾，看向身边的女孩，很想与她开始这个第一次，结伴投入大海的怀抱，一起在海中畅游。

只是，他们还有时间吗？

听他提起游泳池，女孩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本黑色封皮的笔记上记录的罪恶一幕，她赶紧刹住话题，嘴唇抖动着，不知所措地看向前方，然后，就发现了什么。

那是...

她视力不错，定睛望去，看见海面上有一个起起伏伏的身影好似在呼救，虽然有游泳圈在旁，但其仍在逐渐下沉，随着海流越飘越远，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了。

有人遇到危险了！！！

孟珂珂一下子站了起来，迅速将凉鞋脱掉一刻不停地奔向大海，她没有跟任何人呼救，此时此刻，她异常冲动，想要凭一己之力挽救一个生命，她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替阮玉乘赎罪，她一定能做到的！

“珂珂！！！”

阮玉乘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孟珂珂直奔大海而去，他紧追不舍，甚至连鞋都未及脱掉就跟着一跃入海。

“呼...呼...”

女孩拼尽全力朝前游去，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一手扶着游泳圈，一手高举过头顶拼命呼救，虽然还不至于溺水，但越飘越远的他非常害怕，身处未知广袤的大海中，愈发惊恐于自己会不会就此消失无踪。

就在这时，有人终于发现了他。

“小弟弟，我来救你了！”

孟珂珂游向小男孩，一把抓住他的游泳圈想带着他游回去，不想调转方向后却发现，海流的方向不知为何竟然成了阻力，他们非但没有前进半分，反而一起越飘越远。

身临其境，她这才深刻体会到了大海的威力，不着边际的海水充斥着视野，让人心生畏惧。

女孩一时间六神无主，伴随体力的透支她也尝到了大海咸苦的滋味，好在很快，她就看见了朝她而来的他，宛如救世主一样迅疾游来的他。

阮玉乘大喊，“珂珂！还有你！抓紧游泳圈！！！”

女孩和小男孩听话地抓住游泳圈，接着就被带着一起朝岸边游去，男人游得又快又稳，完全不像第一次在海中游泳的人，他一手拉着泳圈，仅靠单臂滑动就克服了海水的阻力，朝岸边奋勇前进。

不多时，岸上的人们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几名巧克力大爷立即下海，朝他们游去。

众人相助，总算是有惊无险，小男孩的家长一边自责疏忽大意，一边不住向孟珂珂和阮玉乘道谢。

“不客气不客气...”

女孩很高兴，尤其当听到大家赞扬她的男朋友时，她比什么都来得开心。

玉乘他绝对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他不是的他不是的...

只是犯下了那样的罪过，真的还有赎罪的机会吗？

相较于孟珂珂，阮玉乘面对众人的夸奖则显得平静得多，他甚至不愿意多留一刻，很快带着她离开了海边。

就这样，他们浑身湿漉漉，狼狈且盐分十足地坐上了车，在沉默片刻后，他问她，“珂珂，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想救人，我想替你赎罪。

只是这样的话如今的她自然说不出口，因为她失败了，最后还得靠他挽救一切。

所以她只能含糊地说：“呃...没想什么，对不起...”

孟珂珂低着头，瑟缩在座位上一脸歉疚，阮玉乘望着她，发出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

“珂珂，以后凡事量力而行，别再冲动了。”

因为你的未来我既看不见，也参与不了，请你爱惜自己，多多保重。

然后他们就一起回家了，在从车库返回公寓的路上，孟珂珂不经意间在路边的草丛中发现了一只小鸟。

“玉乘，它怎么了？”

她捧起奄奄一息的小鸟，眼中满是怜悯，阮玉乘接过查看，见其并无明显的外伤，再擡头看看面前反射强光的一排窗玻璃，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是只燕子，大概率是撞到玻璃上晕了过去，应该还有救。

于是带着它，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回了家，紧接着就开始思考可供急救的手段。

很快，阮玉乘就想到了一个土方法，他找到一只孟珂珂买来准备做沙拉的不锈钢碗，将碗倒扣罩住小燕子，接着用筷子有规律地敲击碗壁，时不时打开一下，查看小鸟的情况。

一旁的女孩一直默默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一脸好奇夹杂着忐忑，没过多久，他们就迎来了奇迹时刻，当又一次打开沙拉碗，那只小燕子竟然神奇地站了起来。

“哇！它活了它活了！！！”

孟珂珂睁大眼睛大声惊呼，一脸崇拜地看向阮玉乘，简直当他是个神仙了。

“玉乘玉乘！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会魔法吗？还是会咒语？”

女孩一惊一乍的模样逗笑了男人，他揉揉她的头顶，告诉她这不是魔法而是科学。

“这相当于给小燕子做心肺复苏了，敲击声什么时候能带动它的心跳产生共振，它不出意外就能醒来。”

听他解释一番，她不由更加佩服他了，玉乘他果然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

一想到他今天一连拯救了两条生命，她就生出了小小的希望，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默默祈求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会改过自新的，求求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如果不够，她愿意赔上所有，甚至不惜一命换一命。

“珂珂...”

她的眼神透出了心声，他看得明白，他笑了，笑她从来都是个一目了然的女孩。

只不过，人的生命并不能够交换，死人亦不会复活。

小燕子很快就被放归自然，站在阳台上，他们目送它在空中盘旋一圈，接着就飞落某处屋檐下，回到了自己的巢中。

而他也希望她能回家去，这里从来就不是她应该停留的地方，就像这只燕子一样，这小小的生灵是上天给他的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提示了。

给她一条生路吧，放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