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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国破山河在(十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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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芸眼中盛满了他和月光, 将这双眼中原本装着的天下棋局都撞散了。她轻声问:“陆银烟有个同胞妹妹,你知道吗?”

“同你说正经事,”顾安南拉着她往回走, 却不肯再隔着袖子了,而是坚定地握住她的手, 不满道:“提旁的男人做什么?”

“她叫陆金蓝。”暮芸垂眸笑骂道:“和你一样,是个满脑子儿女情长的风流鬼。”

“我知道她, 以前你俩成天在一处厮混,早上好了晚上又打。”顾安南回忆起来,也很乐呵:“那时候你老顶着她的名头翻出皇城瞎混,有一回在钱庄捅了娄子, 还被陆太师知道了。”

暮芸也想起来了:“她家以为是她在外头放利钱, 将她从女子书学抓回来好一顿打;后来我知道了,要去认, 她还梗着脖子不让我说。”

顾安南摸她狗头:“是啊,打成那样也没把你供出来,算是不容易了——我记得当时陆家那个嫡女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白溪音, 你当面不肯说,背后倒是使劲撮合——后来成了么?”

成不了了。

永远也成不了了。

暮芸在心里默默地说。

顾安南的手很暖,指间的扳指却很凉, 她被夹在这冰火两重天里, 觉得自己正在被扯向两边片片碎裂;顾安南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扯东扯西, 面上虽然还是一派镇定, 实则在无比紧张地等着她的答案。

他仰头看了眼星辰遍布的天,面无表情地对死了好久的恩师海汝峰道:‘老头儿, 这人我杀不了, 下不去手, 回头想个别的法子给你报仇。’

无论海圣人是在地府点头称是还是砸锅摔碗,反正顾大帅是听不见了,他天生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在怎么对待暮芸这件事上,一向遵循的是“遵循本心”的原则。

可惜再怎么遵循也没用,付出真心的人,往往只能被对方牵着走。

暮芸的选择是——

回避了这个话题。

“顾贼不必表忠心,”她抽了抽鼻子,刻意用戏谑的语气掩饰道:“你殿下既然答应了帮忙拿下牧州,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顾安南对她这般“懦夫行径”嗤之以鼻,心说你要是个男子,就是话本里头的顶级没良心!

“这会儿又叫顾贼了。有事好官人,无事顾老狗。”顾安南也知道不能逼她太过,领着人躲过一队巡查兵,哼笑道:“说吧,什么章程?”

暮芸心里还难受,却被他逗得直笑,想学他吹个流氓哨,却发不出那个音,只得拖长了声调道:“你应该说——请问殿下,臣该怎么配合?”

顾安南哄小孩似的,低低沉沉的声音问:“臣该怎么配合呀。”

“你进金吾卫那年,武举出了两个状元。这事当时挺轰动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暮芸跟着他溜进西衙署的后门,低声道:“先头那个武状元本已真刀真枪地夺了魁,按说不该有什么问题,不料上殿受封的时候却出了岔子。”

顾安南:“知道,因为他长得丑,先帝觉着不体面,就将第二提了上来,反叫武状元回家种田去。”

“兄长当时是荒唐了点,”暮芸坦然地替自家老哥认了个错:“那武状元羞愤难当,回了家便要留书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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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如果不是殿下当时赶到下臣家里好言相劝,只怕便没有今日一见了。”当年的武状元,如今的牧州总兵长长一揖:“下臣章厘之,见过帝姬!”

日光沉沉的,透过积满雪的厚云朦朦胧胧地投下来,穿过了总兵府的窗棂,直照到了美人膝头的苏绣缎,又将她捧着小暖炉的手映得玉一样莹白。

“章爱卿闲话少叙,”暮芸擡手:“今日我来要两样东西。其一,牧州城防图;其二,四方传讯烟花令。”

章厘之也不废话,抽出了书房最上一层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个卷轴铺展开来,引着暮芸对照着图去看房里的沙盘。

幻园白虹宴就要开场了,她的棋局必须赶在那之前布完。

还有整整二十四个时辰。

“殿下要在三个月的时间内调集兵力赶回洛阳,那么有两条路线。”章厘之手执铁杆,逻辑清晰地在沙盘上指道:“其一,从牧州入崖州,再从崖州通过古栈道走山路进洛阳。”

那个给暮芸看病的老大夫便是章厘之预留的眼线,章将军也想到了帝姬可能会进牧州,又怕符盈虚加害她,便一早就仔细留意着。

老大夫也不懂那么多,反正只要是给女子看病就来一句“我总给章指挥使看病,夫人尽可放心。”不料就是这么个笨法子,还真让他俩给找见了。

可见有时太聪明了也没用,人活着还是得靠点运气。

暮芸摇头:“古栈道年久失修,大部队难以行进,如果要修缮的话时间又太久。”

“那么就只有第二条路,”章厘之显然也想到了:“走水路,从牧州通过愿江直接坐船去丰州,鲁言鲁行兄弟二人手里应该还有点人,再加上守着归云关的北大营残部,加紧速度,必有希望直抵洛阳。”

他说完这番话,和暮芸对视一眼,而后又齐齐一叹。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太难了。

且不说天下大乱之后,这几个残部将领还愿不愿意去匡扶摇摇欲坠的王朝;就算他们全都忠心耿耿,这点人对上楚淮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殿下不要灰心,”章厘之是个粗人,憋了好半天,也只艰难地蹦出一句安慰道:“大荆还有一十三州府愿听您号令,虽说脚程有些远……”

他说不下去了。

如今世道翻覆,浪大水深,人情在生死面前又算个什么东西?就连自己,如今不也得仰符盈虚这个土皇帝的鼻息过活吗?

“行啦,办不成也得办。”暮芸利落地一拍他肩膀:“章爱卿,当初你那遗书里怎么写得来着?”

章厘之涨红了脸:“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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