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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太一生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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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样的道路注定了只能用于一时。

毕竟过刚易折。”

没有谁能够一天紧绷绷的,心里除了想着干掉别人,就是干掉别人。

哪怕就算是真的思觉失调的人,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把自己的神经紧绷起来。

这方面方圆很有发言权,毕竟他的思觉都不能说得上是失调了,得叫混沌。

更何况,商鞅那一套是纯粹的在耍人玩儿。

军功爵下的耕战制这一套实际上从确立的那一天开始,不论是商鞅还是秦王都明白。

不可能真的按照这一套实行下去,毕竟这一套赏的太多太快,很快就会赏无可赏。

没办法,战国是一个花尽一切心思杀人全家的时代。

人头这种东西熬一熬,每个人都有机会摸两个。

所以跟这些放在明面上激励众人的奖赏相比的,就是暗地里的各种明规则,暗规则限制。

如二十级军功爵封顶为彻侯,单次晋升有上限(爵毋过三级,一场战役或一次记功最多连升三级。)

斩首授爵这一套平民通常止步于第四级不更,第五级大夫及以上就需要其他条件,不再单纯按首级累加。

达到或超过大夫级,或不符合授爵条件,超额部分多以金钱购赏,不再授爵。

还有集体考核,军吏(屯长、百将)以团队盈论计功。

如斩首三十三首以上且扣除己方伤亡后达标,方能赐爵,个人斩首数并非唯一标准。

这些都还算好的,更搞的是大夫以上禁斩。

大夫及以上爵位者不得亲自上阵斩首邀功,否则流放。

所以什么公正严明,砍人立功就能升到顶,属实想太多了。

除了这些鬼东西,还有一套复杂到极点的惩罚机制。

连坐、轻罪重罚、功过不相抵等等。

注意一下,平民升到顶的第四级不更最好的一条待遇,就是字面意义。

不用服更卒之役,但其他役仍服。

更卒之役,每年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给官府打白工。

工作范围特广,什么地方工程、缉捕盗匪、管理仓库、运送文书等等。

听起来特别美好,毕竟在服更卒之役期间,你要是犯了错误的话。

小罪,不过是工作时间延长。

重罪,那就是按军法处置。

而在服役期间,一个人想不犯错比登天还难。

毕竟秦法太细了,细到你早上迈左脚出门还是右脚出门可能都算违规。

更何况,你只是不服更卒之役,但更可怕的正卒(正规兵役)、戍卒(戍守边疆)和那些动辄数年,十死无生的大规模徭役,你一样都逃不掉。

在这些徭役期间,一个人同样不可以犯一丝过错。

否则的话,同样追究惩罚。

《厩苑律》、《仓律》、《工律》、《徭律》、《戍律》等等虚影在星雾中载起载浮。

因此,在这一套惩罚机制(秦法)里面,每一个人是真的带着原罪。

毕竟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七拐八绕的鬼东西,或者说罪责就能把你给牵连上。

然后无罪变有罪,小罪变大罪。

谪戍之制,更役期间犯了错,或者没有完成KpI。

好了,别回家了,直接升级成戍卒,去边庭上为国家做贡献吧。

而到了边疆,那可就不是什么一两个月或者什么地方工程就能结束的事儿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在秦国除了犯人,就是预备犯人。

方圆看着东皇太一续道:“秦国这股周礼崩塌以后形成的洪流,就好像当年洪水之世的无支祁。”

水灾涌动(只为求存的乱战)之时,自然可以肆虐万方,无人能治。

但洪水终有退去的一日。

到时候,这头失控的凶兽要么在干涸的河床上渴毙。

要么就被新的力量锁入淮涡之底,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你想要怎么做呢?

这一代的妖神无支祁,阴阳家的东皇太一。”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星雾流转,一头暴猿的身影在星空之中纵横来去。

听到东皇太一的话,方圆嬉笑道:“当然没有区别,毕竟两者都是在大洪水之中成长起来的。”

嗯,大禹时期的无支祁是在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洪灾之中诞生,代表自然伟力的妖神。

而秦国这头无支祁是周礼崩塌的这场大洪水中,由人欲与苛法交织出的孽物。

论起凶险邪恶比起妖神无支祁来说更胜十分,也更无人能制。

毕竟秦国这头无支祁本质为绝对功利、绝对集权的人心之欲。

有形的国度和载体能够灭掉,但无形的思想又怎么可能灭得掉呢?

“光照坏人,也光照好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

念了一句经文以后,方圆淡淡的说道:“天灾地劫固然可怖,但自然运转之下,亦是至公至正。”

所以禹王在无支祁肆虐的时候,用疏水之法应对。

再请众神出手,将他颈锁大索、鼻穿金铃镇压在龟山

但人心的欲望引动之后,鬼才能够解决。

“所以洪水(秦制)只会消弭,而不会崩溃,也不会消失。

就像当年哪怕无支祁早就被镇压在龟山之下,但淮河又什么时候真正平息过?”

星雾弥漫,宛如一条激荡的河流一般朝着天地上下十方奔腾过去。

那头由星芒构成的暴猿在这意识的洪流中癫狂起舞,捶打着虚无的胸膛。

“你说的没错,哪怕是真真正正的天灾地劫也只够束缚引导,而没办法完全消灭,更何况这样的人心之祸。”

方圆鼓掌赞同,但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冷冽的清明。

“天下一家是绝对的私,而这样的私集中下去,走向天下一人是必然的事儿。”

星雾中的暴猿停止了咆哮,它巨大的、由星尘组成的头颅缓缓低下,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眸子“看”向方圆。

“哪怕是把秦朝砸了个稀巴烂,把秦志也砸了个稀巴烂都没用。”

方圆看着星雾中那即将迎来最终辉煌、气吞六合的秦国幻象,语气平静却带着千斤重压。

“毕竟就像魏国为战国做了最好的示范一样,秦国也为天下展示了独我一人的美好。

在这份诱惑下,就算是从头再来,想要走到秦国这样的地步,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嗯,重修一世当然比自己从无到有摸索要快得多。

毕竟,蓝图已经画好了,不是吗?

甚至都不需要是完整的蓝图,只要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也行。

原来权力可以集中到这种程度,原来百姓可以被驱使到这般地步。

底线这种东西只要一次被击穿,那剩下的就等着这玩意儿一次次的往下落吧。

“哈,天灾地劫的自然伟力,人心本源的动力。

两股洪流合力之下,太一生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方圆看着东皇太一边说边摇头道:“你还真有想法,练不出活水,好水,练出一股恶水洪灾。”

星雾剧烈翻腾,仿佛被方圆的直言不讳所激怒,又像是在痛苦地扭曲。

那由星尘组成的暴猿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其形貌在威严的妖神与扭曲的孽物之间不断变幻之时,虚影越来越淡,仿佛正在死去。

只不过在现场两人看来,这个虚影越淡反而越活。

“不是我要练出来,而是道随时移,阴阳之变。”

东皇太一的声音宏大而漠然,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星辰崩解,带着亘古不变的冰冷法则。

在这声音的笼罩下,那逐渐淡去、仿佛正在消散的暴猿虚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某种不可言说的规则扭曲中凝滞。

它的存在感因这种“淡化”而变得更加纯粹,更加本质。

不再依托于具体的形象,而是化作一种弥漫星空的“势”,一种冰冷的、无可抗拒的规则律动。

“周礼之序,其阳已尽,其阴已极。”

东皇太一的声音继续震荡虚空,仿佛在宣读一篇早已注定的墓志铭。

“原本所有的美好,所有的希望都早已堕落。

毕竟天下早就亡了,后来的春秋战国直至现在,都只不过是其尸体腐烂的过程。

至恶至臭,至阴至浊。”

从周到秦,的确可以称得上亡天下。

毕竟周朝的灭亡时间太长了,也真的太特么乱了。

春秋到战国,礼崩乐坏,诸侯裂土而争,战火燃烧了一切。

什么礼乐秩序,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恢弘理想,被碾的渣都不剩。

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是在这具尸体上生长出的几只大蛆虫。

尤其是秦国,下了最狠的决心,用了最狠的手段。

不要说周礼了,秦国本土的那些东西都被搞没了。

严刑峻法取代了道德教化,功利算计湮没了仁义之心。

弱民五术借助王朝的绝对暴力扼杀了一切异质,让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一种声音。

星雾不再是奔腾的河流,而是化作一幅缓缓展开的宇宙图卷,阴阳二气在其中交缠、生灭。

“阴极而阳生,乱极而治现。

阴阳激荡,必有一至阳至刚之力应运而生,用以破此至阴至浊之局。

不是我生此‘恶水’,乃是时势至此。

这亦是天道循环,非人力所能抗拒,亦非善恶可以简单论之。”

那暴猿的虚影彻底化入了星空背景,仿佛它本就是这宇宙图卷中代表“破旧立新”、“绝对秩序”的那一道冰冷轨迹。

它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

“秦制苛烈无比,如同大日烈火,焚毁山林的同时。

也烧尽了盘踞其间的毒虫腐物,为新芽腾出空地。

它固然酷烈,但亦是荡涤旧世界污浊的‘天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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