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30章 星河枕(壹)(2 / 2)

加入书签

一联“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顷刻书就!那字迹银钩铁画,风骨嶙峋,一股睥睨天下的帝王气魄跃然纸上,满室琉璃光华似都被这墨字吸尽。满座识货者无不倒吸凉气,这分明是当今天子独创、举世无双的“瘦金体”!

李师师心头剧震,如同擂鼓。面上却只作惊艳痴迷状,深深折一福,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大官人笔力通神,宛如天授。师师,在此……拜服!”

深深一福间,眼波流转,已将这位“赵大官人”的真实身份——当朝天子宋徽宗赵佶,给看了个通透。她幼时家破,流落风尘,在脂粉堆和名利场中挣扎求生,早已练就一双洞察世情的慧眼。

天子微服狎游,是泼天的富贵机缘,更是悬顶的森寒利剑。

夜深客散,喧嚣归于沉寂。李师师独坐妆台前,对镜卸下满头珠翠。菱花镜中映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眉目如画,肤光胜雪,眼底深处却凝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寒霜。

她打开妆匣底层一个隐秘的暗格,取出一个褪色发白的旧锦囊,解开系带,里面静静躺着一截断裂的、打磨粗糙的木簪。这是生父王寅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四岁那年,经营小小染坊的父亲,因拒交泼皮“鬼头张”强索的例钱,被污蔑偷盗官绸,活活打死在阴冷潮湿的开封府狱中。她成了孤儿,像野草般在汴京街头巷尾挣扎求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受尽白眼欺凌,直到被好心的老歌伎李妈妈收养,教她琴棋书画,歌舞礼仪,才有了这“矾楼魁首”的虚名。

“攀龙附凤,方能在这浊世立稳根基,为父申冤……”

李师师指尖温柔地抚过冰冷的木簪,如同抚过父亲那双模糊的面容,对着镜中绝色的自己低语,声音轻若叹息。她深知,在这弱肉强食、权贵倾轧的世道,美貌与才艺不过是无根浮萍,一阵风浪便能打翻。

唯有攀附上真正的权贵,借其势,方能在这即将倾覆的末世觅得一方安稳,甚至……实现夙愿。而眼前这位痴迷书画、风流自赏、手握至高权柄的天子,便是那一棵最高大、最耀眼,却也最危险的参天巨树。

自此,赵佶来得更勤,常夤夜方至。一条由内侍省秘密挖掘、直通宫城夹墙的“潜道”,成了天子通往温柔乡的捷径。

画室内,烛影摇红,龙涎香袅袅。赵佶挥毫泼墨,画那姿态奇崛的太湖石,工笔精描的珍禽异卉。李师师则焚香抚琴,一曲《高山流水》清越悠远,又或素手纤纤,为他细细研开上等的朱砂、石青。

她刻意收敛所有锋芒,只在他笔法精妙处,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叹与倾慕,眼神澄澈专注,仿若一汪不染尘埃的清泉,完完全全映照着他无上的艺术才情与帝王的自矜。这一刻,赵佶深深沉醉于这远离朝堂纷争、隔绝俗世喧嚣的温柔乡,视她为红尘浊世中唯一的艺术知音、灵魂伴侣。

转眼,永和七年冬夜,窗外细雪无声。

赵佶新绘成一幅《瑞鹤图》。图上十八只白鹤姿态各异,或引颈长鸣,或振翅欲飞,或敛羽栖止,盘旋于汴京宣德门上空,祥云缭绕处,笔墨精绝,神韵盎然。

他情动之下,竟提笔在画幅右上角,以最得意的瘦金体题下“政和壬辰御笔”并那枚独一无二的“天下一人”的花押,将此画赠与李师师。

“此画留予卿,睹画如见朕心。”赵佶执牵她微凉的手,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恩宠。李师师跪接这卷价值连城的御笔,指尖冰凉,心头却如压巨石。

她知道,这幅象征祥瑞与帝王心意的神品,是泼天的恩宠,更是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绑上了天子的龙舟,从此祸福难料,生死系于帝王一念之间。

画中仙鹤姿态翩跹,在她眼中,却仿佛预演着一场无法逃脱的宿命之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