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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图纸褶皱处的陶泥指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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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蹭,”郭静抽回手,用袖口擦了擦图纸,“这种泥里有铁砂,会留印子。”

话音未落,那抹陶泥已经在硫酸纸上晕出更深的褐色,恰好覆盖在他标注的沉降缝位置。赵环盯着那道被泥渍模糊的线条,忽然笑了——他纠结了三天的沉降缝处理方案,竟被这团无意的陶泥点醒。建筑与土地的衔接,本就该带着这种生涩的温度,而非冰冷的数字。

郭静不知何时搬了张藤椅坐在旁边,手里转着他的三角尺。“你看这褶皱,”她忽然用尺子指着图纸边缘的折痕,“像不像我昨天烧裂的那个陶罐?釉料在裂缝里结晶的样子,跟你这墨线晕开的弧度几乎一样。”

赵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硫酸纸被夜风掀起的波纹,与他中午在她工作室看到的那只开片陶罐的断面,有着某种隐秘的呼应。他想起自己给她讲过的“建筑呼吸缝”原理,此刻忽然明白,她捏陶时故意留的那些气孔,原是与他设计里的通风系统说着同一种语言。

凌晨四点的风带着露水的潮气,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

郭静趴在桌沿睡着了,脸颊贴着他画废的草图。赵环轻轻抽走那张沾了陶泥的硫酸纸,换了张新纸重新落笔。这次他没有用圆规,而是凭着记忆里郭静捏陶时手腕转动的弧度,徒手画出了穹顶的曲线。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他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与陶轮转动的频率渐渐重合。

天光泛白时,郭静醒来看见新画的图纸,忽然伸手在某个转角处按了个指印。新鲜的陶泥在洁白的纸上洇出小小的圆点,像颗刚落下的星子。“这是地基的位置,”她轻声说,“得让建筑记住泥土的温度。”

赵环握着她的手,在那个指印旁边,按上了自己沾着墨痕的拇指。

两个深浅不一的印记在晨光里渐渐交融,像两滴坠入春水的墨,最终在图纸的褶皱处,生长出带着呼吸感的轮廓。他忽然想起大学时教授说的那句话:“好的建筑,要像人的皮肤,既能抵御风雨,又能感知月光。”此刻他看着纸上的指痕与墨线,忽然懂得,所谓契合,原是让理性的骨架里,住着感性的血肉。

陶泥在阳光下慢慢收缩,在硫酸纸表面拉出细密的纹路。那些纹路沿着图纸的褶皱蔓延,恰好填补了墨线与空白之间的缝隙,像首用两种语言写就的诗。赵环把这张图纸折起来,放进标着“穹顶方案最终版”的文件夹时,发现夹层里还夹着郭静上次烧窑的温度记录表,纸页边缘的咖啡渍,与他设计图上的雨水流向标记,有着惊人的默契。

窗外的晨雾里,传来第一班公交车驶过老城区石板路的声响。赵环低头看了看趴在桌上继续补觉的郭静,她的发梢缠着根细小的陶土颗粒,像别在发丝间的星子。他拿起绘图笔,在新画的剖面图旁边,轻轻写下一行小字:“建筑的终极意义,是让两个灵魂在时光里,找到彼此的锚点。”

笔尖落下的瞬间,他仿佛听见远处陶艺工作室里,陶轮重新转动起来的声音。那声音穿过晨雾,与他胸腔里的心跳,在这张沾着指痕的图纸上,汇成了同一支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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