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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墨线图里的窑变预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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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计算它的‘可能性’。”赵环的橡皮擦在纸上擦出轻微的白痕,像雪落在烧红的窑壁上,“就像你往釉料里加紫金土时,其实早就知道会有意外。”他抬头时,正撞见郭静眼里的光——那光不是台灯的反射,而是某种更幽微的东西,像她描述过的、窑火熄灭后从缝隙里漏出的第一缕青。

晨光爬上绘图板时,赵环的新方案已经有了雏形。那些墨线不再是冰冷的指令,而是成了等待被激活的伏笔,像郭静素坯上未施釉的沟壑。郭静蜷在旁边的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块晾干的陶土,指腹在土块上压出深浅不一的坑,像在临摹他图纸上的节点大样。

赵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她掌心的陶土竟被体温焐出了一层薄汗,那些坑洼里积着细小的水汽,在晨光里闪得像碎星。他忽然想起自己大学时读过的《考工记》,说“审曲面势,以饬五材”,原来所谓“曲”与“直”,从来不是对立的刻度,而是等待彼此唤醒的密码。

他回到书桌前,在图纸右下角画了个极小的符号:不是规范里的标高标注,而是片简化的窑变纹,像朵在墨线丛里炸开的青花。碎纸机里的废图还在散发淡淡的纸香,那些被否定的线条,此刻倒像是为了让这道新弧线诞生的铺垫——就像郭静总要烧坏几十窑废品,才能等到一次让她跳起来的惊喜。

郭静醒来时,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个温热的东西。是赵环用陶土捏的小模型,大概是按新方案做的梁架,却在节点处捏出了朵歪歪扭扭的花,花瓣边缘故意抹得模糊,像刚从窑里取出来时带着余温的釉料。

“预测一下,”赵环把她的热可可续满,晨光在他的墨线图上流淌,“这道梁建成那天,会不会也长出点意外的东西?”

郭静把陶土模型举到阳光下,逆光里能看见他指腹的纹路印在土坯上,像某种神秘的谶语。“就像我永远猜不到,”她转头时,发梢扫过他的图纸,带起一阵细碎的墨香,“下一次开窑,火会在陶上写什么诗。”

绘图仪重新开始嗡鸣,这次的声音里似乎掺了点别的调子。赵环看着屏幕上生成的三维模型,那些金属色的结构线在光影里流转,竟真的像极了郭静窑里翻腾的火焰——原来所有的精准计算,最终都是为了给意外的美好,找一个最稳妥的舞台。

他拿起铅笔,在窑变纹符号旁边添了行小字:“允许误差±5”。规范里绝不会有这样的标注,但此刻他忽然懂得,所谓理性的极致,或许就是为感性的奔涌,预设一道温柔的堤岸。就像郭静总说,最好的窑变,从来不是彻底的失控,而是知道火会往哪里走,却故意在某个转角,给它留一道可以跳舞的缝隙。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道藏着秘密的墨线伴奏。书房里,咖啡香混着陶土的气息,在晨光里织成一张网,把所有的线条与火焰、计算与意外,都温柔地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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