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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不是你的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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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陶虞的印象里, 林郁琛是个话不多,甚至浑身带刺让人觉得很不好靠近的人。

这会儿他主动提出要谈,陶虞其实有点意外。

两人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 林郁琛看着医院大楼下的景象, 陷在黑夜里, 只有对面住院部透出依稀的灯光。

他双手微蜷搭在阳台上,主动开口说:“我想知道关于他弟弟的事。”

没想到林郁琛会问这个, 更没想到会问得这么直接, 陶虞愣了下。

“我知道有些冒犯,也不是故意揭您伤疤,但他也是您的儿子,您应该能看的出来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影响有多大。”林郁琛垂着眸子,想到余瑾怀刚才差点失控的样子,不由皱了下眉,“阿姨,他在难过。”

陶虞心口被拧了一下。

余瑾怀是她儿子, 作为至亲,她应该最懂、也最能体会他的疼痛难过,可现在却要从别人口中获得答案。

她和余瑾怀之间,不知不觉中已经隔了很多人的距离了。

这种感觉说不上是悲哀还是愧疚,陶虞觉得很难受。

“我想知道这一切跟余瑾怀有什么关系?”林郁琛擡眼看向她,轻抿了下唇,声音低了点, “我不想他那么痛苦,我知道您也不想。”

陶虞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现在别无选择, 最终妥协般叹了口气。

她走到护栏旁和林郁琛并排站定, 目光看向远处,缓缓开始讲述当初发生的事情。

“瑾怀有个弟弟,叫余知洋,弟弟很黏哥哥,只要瑾怀有空,他都会在后面当个小跟屁虫。”

“瑾怀脾气很好,也很耐心,他很疼爱他这个弟弟,只要有时间,去哪儿都会带着他。”

那个时候余瑾怀酷爱运动,尤其是游泳,拿下了南临青少年组大小奖项,深得体育组教练的青睐,他也有将来发展职业的打算。

十六岁那年暑假的一个周末,体育馆正好赶上大修,余瑾怀带着弟弟去了一家私人游泳馆。

余知洋当时才七岁,平时只能在浅水区游泳,不知道怎么的,那天趁着余瑾怀不注意,游向了深水区。

当余瑾怀发现时,余知洋正在水里拼命挣扎。

他几乎是以最快速度赶过去的,但余知洋身体瘦弱,力气小,体力很快就支撑不住了,余瑾怀将他拖上岸后,结果忽然突发了心脏病。

陶虞说到这里时,难受地拧了拧眉心。

“因为工作原因,孩子这些年的体检、上学,都是保姆护工在处理,是我们缺乏关注了……洋洋都七岁了,我们竟然不知道他有先天性心脏病。”

林郁琛皱紧眉头,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了。

余瑾怀当时是什么状态,他得多绝望……

医护人员赶到的时候,余瑾怀脱力般抱着小男孩,眼神涣散,脸色一片苍白。

他的身子仿佛被浸没在冰水里,一动不动,仔细看却能香发现他在发抖,一阵一阵的发抖。

最后小男孩被医护人员从怀中抱走,余瑾怀像是终于绷不住了,抓着膝盖倒了下去,垂在泳池边的手指抖得宛如痉挛。

韩庄和班里其他几位过来游泳的同学赶到游泳馆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其中就包括程哲。

从那天起,余瑾怀的弟弟在他身边溺水而亡的流言还未辨别真假轻重,就已经不胫而走。

再往后已经无所谓真假,也没有人会试图去理解余瑾怀,或者为他辩解半分,因为作为哥哥,没看顾好弟弟导致弟弟溺水身亡,已经是不辩的事实。

林郁琛感觉到胸口堵得难受,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好几次呼吸。

他忽然想起之前去孔子庙那次,余瑾怀看着荷花池里挣扎的人,当时的那种状态。

眉头紧皱,脸色一片苍白,身子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后来林郁琛问他,躁动症是因为动气导致的吗?

当时余瑾怀回答了什么,具体他记不清了,但他想当然的默认就是这个原因。

原来不是啊。

余瑾怀所经历的,远比他想象的更艰难。

那个时候他想到了什么?是在泳池里挣扎的亲弟弟,对方呼喊他,绝望的挣扎,求他救一救自己……

林郁琛没敢再仔细想下去。

他多想一分,心口就更堵一分。

林郁琛深呼了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些,“您有没有想过,与你们而言那是骨肉至亲,那对他来说难道就不是?”

“阿姨,他做错了什么?”

陶虞愣了下。

“他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您觉得公平吗?”林郁琛说:“他也只是个人,他也会难过。”

陶虞陷入了沉默,她感觉心脏像被针扎了似的难受。

她作为成年人,当年以调整自己为借口,选择了逃避的方式,她以为只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得远远的,就可以不去想,不会在空荡熟悉的房间里回想起孩童的啼闹欢笑声,她可以在流逝的时间中慢慢抚平伤痕,忘掉他的儿子因另一个儿子而死。

可她这次回来,踏入家门的那一刻,所有的建设在一瞬间就功亏一篑了。

没有心脏是密不透风的,再努力的去忘却,但哪怕只看一眼,只要稍一触碰,疼痛便会随着记忆再次疯狂滋生起来。

那时候她才忽然发觉,她忽略了什么。

她的另一个儿子一直以来都守着那栋熟悉又陌生的房子,每一次擡眼,每一次触碰,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回忆,模糊或者清晰,都像无数根针戳在他心口上,怎么也逃不掉。

她不知道余瑾怀有多少次在半夜惊醒,孤零零坐在房间里,麻木的睁着眼,直到外面的细碎的亮光如往常一般透进来。

他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这样的日子他一过就是两年。

沉默在这片空间里蔓延开来,直到医生从监护室出来,陶虞偏开头飞快地眨了下眼,整理好下披风,“是我们欠考虑了,我……”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郁琛轻抿唇:“您先进去看他吧。”

陶虞沉默两秒,只说了句:“谢谢你。”

两人往回走,陶虞上前跟医生说话,“医生,瑾怀怎么样?”

“打了强力镇定剂,信息素外溢的情况暂时控制住了,但是情况不容乐观。他原本在生理上就存在信息素感知异常,加上严重的心理创伤,应激症很严重啊。”

陶虞顿了下,神情紧张起来:“……很严重?是什么意思?不是一直在控制中吗?”

“控制只是治标不治本。”医生想了想,无奈地笑了下:“说句不好听的,他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换个人,不人格分裂都难。”

陶虞眸子微微睁大了一瞬,情况似乎有些超出她的预料,她薄唇张合几次,才终于说出话,“那请问医生,有治疗的办法吗?”

医生叹了口气:“难说啊,这不只是身体上的原因,他心理上应激创伤才是最严重的。”

林郁琛偏头站在一旁,眉头皱得很紧。

陶虞心沉了下去,生出了许多愧疚和自责,她愣了好一会,这才说:“抱歉,这两年我和他父亲一直在国外,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这些话,建议您对病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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