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残局星火指长安（1 / 2）

月光冰冷，凝固在林枫的脸上。他死死盯着那张从黑巾下显露的、绝不该出现在南诏瘴疠之地的面孔——清瘦儒雅，三缕长须，眉宇间带着常年观星望气的沉静，正是钦天监监副，李忘生！

那个在长安时，与他探讨过天文历法，甚至在他开设济世堂初期提供过些许便利的温和官员！此刻，却如幽灵般现身在这千里之外的死地，一身诡秘莫测的功夫，眼底是深潭般的陌生与疏离。

“李...监副？”林枫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枯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你...怎么会...”

“我为何在此？”李忘生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讥诮，目光掠过林枫胸口被血浸透的布条，又扫过他身后干草上昏迷的芸娘和紧张护着她的阿木，“自然是为了寻你，第七鳞主。或者说，为了寻回这颗搅动天下风云的‘龙心’。”

“龙心？”林枫下意识按住胸口，龙角纹章在布条下传来灼痛与悸动。

“丰时王布局十六载，窃取初代鳞主遗泽，豢养黑龙，所求不过是借你融合青霄龙角所化的这颗‘龙心’，完成最终的夺舍，化身真正的灭世之龙。”李忘生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冰锥，刺入林枫混乱的脑海，“你以为他为何能容忍你成长？你一路行医、科举、入仕，乃至卷入朝堂纷争，背后皆有他推波助澜，只为将你这‘容器’淬炼得更为完美，足以承受黑龙之魂。”

林枫如遭雷击，过往种种疑点瞬间串联——嫡母王氏超出常理的狠毒迫害，科举时诡异的顺利，甚至卷入太子与魏王之争背后的暗流，原来自己早已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那你呢？”林枫眼中厉色凝聚，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惊涛骇浪，“你又代表谁？钦天监？还是..袁天罡？”他猛地想起江边那枚刻着“袁”字的铜钱。

李忘生眼中幽光一闪：“袁师已被软禁于观星台地牢。” 他语出惊人，却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在你离京后不久。罪名？妄言天机，勾结妖孽。”他的目光落在林枫身上，意有所指。

“什么？！”林枫心神剧震。袁天罡，这位深不可测、曾暗中给予他指引的奇人，竟已身陷囹圄！这消息比李忘生的出现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长安，果然已非他所知的格局！

“谁干的？”林枫的声音冷了下来。

“长孙无忌。”李忘生吐出这个名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以雷霆手段清洗朝堂，借太子承乾‘谋反’案，剪除异己，如今权倾朝野。魏王李泰被贬均州，齐王李佑赐死，吴王李恪闭门思过。陛下心力交瘁，已多日未曾临朝。”

每一个名字都像重锤砸在林枫心头。太子谋反？魏王被贬？齐王赐死？吴王软禁？袁天罡被囚？短短数月，长安竟已天翻地覆！长孙无忌这头蛰伏的老虎，终于亮出了足以撕碎一切的獠牙！

“太子谋反证据确凿？”林枫强忍着眩晕感追问。他深知李承乾虽有缺陷，但谋反…实在突兀！

“东宫搜出甲胄兵刃，更有其心腹纥干承基亲笔‘供状’。”李忘生嘴角讥诮更浓，“真伪重要吗？长孙无忌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铲除东宫及其党羽的借口。如今，朝堂之上，已尽是他关陇门阀之人。你的济世堂、工部新政、乃至你提议的防疫之法，皆被斥为‘奇技淫巧’，‘耗费国帑’，已被悉数叫停，相关人等或贬或囚。”

林枫胸口龙角纹章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攥紧。他呕心沥血推动的一切，他想要改变这个时代的微末努力，竟在顷刻间被碾为齑粉！愤怒与不甘如同岩浆在胸中奔涌，几乎要冲破心火的束缚。

“他囚袁师，又派你来南诏寻我意欲何为？”林枫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寻你，是袁师身陷囹圄前，以秘法传出的最后指令。”李忘生的目光变得复杂，“他观星象，见帝星晦暗，荧惑守心，更有妖星自南疆起，直冲紫微，大凶之兆已显！他断定此劫应于你身，亦系于你身。命我务必寻到你，带你回长安。”

“回长安？”林枫几乎要冷笑出声，“自投罗网？成为长孙无忌邀功的祭品？还是被他用来对付陛下的筹码？”

“是破局！”李忘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锐利，“你以为长孙无忌清洗朝堂，仅仅是为了揽权？你以为丰时王蛰伏南诏，豢养黑龙，仅仅是为了称霸一方？”

他踏前一步，逼视着林枫那双因愤怒和伤势而染上血丝的青色竖瞳：“他们背后，是同一个影子！一个妄图借王朝更迭、生灵涂炭之机，攫取龙脉气运，成就自身野心的存在！长孙无忌是他在朝堂的利刃，丰时王是他在南疆的毒牙！而你，林枫，你这颗意外诞生的‘龙心’，你这具融合了青霄之力的躯壳，是他们计划中至关重要，却也最不稳定的棋子！”

破庙内陷入死寂。夜风穿过残破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阿木紧紧抱着芸娘的手臂，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林枫胸中翻江倒海。李忘生的话如同惊雷，劈开了重重迷雾，却又引向更深的黑暗。一个能将手同时伸向大唐权力中枢和南诏禁忌之地的幕后黑手？这已超出了他对权谋争斗的认知！

“那个影子是谁？”林枫一字一顿地问。

李忘生缓缓摇头：“袁师亦未能窥其全貌，只以‘烛龙’代称。此獠藏于九地之下，借人间权柄与邪魔之力搅动风云。若让其得逞，无论长孙无忌登顶还是黑龙出世，这天下都将沦为炼狱！”

他指向北方，声音斩钉截铁：“长安，是风暴之眼，亦是破局之始！你必须回去！只有回到那个漩涡中心，你才能看清对手，才能找到盟友，才能利用你手中的力量——无论是你这颗‘龙心’，还是你所掌握的超越时代的医术、知识、甚至你对未来的洞察！”

林枫沉默。龙角纹章在布条下持续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心火微弱地跳动着，维系着这颗破碎心脏的搏动。回长安？面对权倾朝野、视他为眼中钉的长孙无忌？拖着这具随时可能崩溃的身体？带着身负黑龙印记的芸娘和身怀异能的阿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