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残躯承诏暗涌疾(2 / 2)
后面的话语低不可闻,两个宦官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廊道尽头。
药引?国公爷(长孙无忌)?陛下的病?
阴影中,李忘生和神秘女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冰冷的寒意。长孙无忌,竟然敢将手伸进大内,甚至可能用邪物插手陛下的病情!
就在这时,被李忘生抱着的芸娘,身体又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极低的、无意识的嗬嗬声。她似乎对刚才那两个宦官抬着的麻袋里渗出的“东西”,产生了微弱的反应。
神秘女子立刻加强压制,残剑上的紫黑纹路微微发光。
必须尽快见到皇帝!
在李忘生的指引下,他们避开稀疏的巡逻禁卫,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宫殿的阴影里,逐渐靠近李世民养病的两仪殿偏殿。
越靠近两仪殿,空气中的气氛越发凝重。禁卫的数量明显增多,暗处隐藏的气息也更加晦涩强大。但奇怪的是,这些守卫似乎都收到过某种指令,对他们的潜入保持了某种诡异的沉默?甚至有人刻意引导他们避开了几处关键的明哨。
终于,他们来到了两仪殿偏殿一处种满竹林的僻静侧院外。李忘生发出几声模仿夜枭的特定叫声。
片刻,侧院一道小门无声开启。老太监王德那张布满皱纹、写满疲惫与焦虑的脸探了出来。他看到李忘生和身后背着林枫的神秘女子,以及昏迷的芸娘和虚弱的阿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没有过多惊讶,只是急促地低声道:“快进来!陛下…陛下刚咳血昏睡过去!”
众人迅速闪入侧院。院内药香浓郁,却压不住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悸的血腥味和衰老气息。
王德引着他们进入一间暖阁,示意将林枫放在临时铺设的软榻上。暖阁里间,垂着厚厚的明黄帐幔,隐约可见一个身影躺在龙榻之上,呼吸微弱而不规律。
“李监副,你……”王德看向李忘生,语气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知道李忘生是袁天罡的人,或许有办法。
李忘生默默摇头,指了指林枫,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示意重伤至此,已无力回天,更别说救治陛下。
王德眼中刚亮起的光瞬间黯淡下去,重重叹了口气,老泪纵横。
神秘女子将林枫安置好,仔细检查了他胸口的伤势,眉头紧锁。龙心破碎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九转还魂丹的药力正在飞速流逝,那丝丝缕缕的紫黑色邪气如同附骨之疽,仍在缓慢侵蚀。
她目光扫过室内,最后落在里间龙榻旁的小几上。那里放着一碗尚未动过的、漆黑的汤药,正是太医署为陛下准备的。药气中,隐约混杂着一丝极淡的、与刚才麻袋中渗出的液体相似的腥气!
她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指尖微弹,一丝无形真气拂过药碗。
就在这时!
“呃……!”
里间龙榻上,传来一声极其痛苦、仿佛扯裂心肺的剧烈咳嗽!明黄帐幔被一只枯瘦、却依旧能看出昔日力量轮廓的手猛地抓住!手背上青筋暴起,布满了暗沉的斑点。
“陛…陛下!”王德慌忙扑到榻前。
帐幔被扯开一角,露出李世民苍白如纸、瘦削脱形的脸。他双目紧闭,眉头死死拧在一起,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沫,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痉挛着。
“药…药……”他破碎地呻吟着,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向榻边小几上的药碗。
王德连忙端起药碗,就要伺候服用。
“不能喝!”神秘女子突然出声,声音清冷如冰,“药中有毒!”
王德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脸色煞白。
李忘生也瞬间看向那碗药,眼中寒光暴涨。
几乎是同时,陷入深度昏迷的林枫,身体猛地一震!他胸口那被层层包裹的伤口处,残余的、微弱的心火仿佛被帝王濒死的痛苦和那碗毒药中蕴含的邪异气息所刺激,竟再次爆发出最后一丝不甘的炽热!
一缕比之前更加凝练、带着淡淡金芒的青色气流,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猛地冲破包扎的布条,并非指向别处,而是直直地射向里间龙榻——精准地没入了李世民剧烈起伏的胸口!
“唔!”李世民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锐利如鹰、此刻却浑浊不堪的眼眸中,骤然闪过一抹短暂的、难以置信的清明!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生机,伴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血脉源头的安抚力量,瞬间流遍他枯竭的经脉!
剧烈的咳嗽奇迹般地停止了!他怔怔地看着榻顶明黄的帐幔,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目光越过惊慌的王德,死死地盯住了外间软榻上那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是…你……”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从帝王干裂的嘴唇中吐出。
下一刻,那抹清明迅速消退,剧烈的咳嗽再次席卷而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凶猛!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口鼻中涌出!
“陛下!陛下!”王德吓得魂飞魄散,药碗“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而林枫胸口那缕青光也随之彻底消散,他头一歪,再次陷入更深的昏迷,生机几乎完全断绝,唯有眉心处,一点微不可察的、与他心脏裂痕形状一模一样的青色光痕,一闪而逝。
暖阁内乱作一团。
没有人注意到,跪在地上收拾碎瓷片的王德,手指极其隐秘地、迅速地从一块较大的、沾染了药液的碎片上,刮下了一点残留的、颜色异常暗沉的药渍,用一方素帕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塞入了袖中。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与深沉的忧虑。
窗外,遥远的长安城外,一声凄厉的、代表着最高警戒级别的烽火号角,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撕裂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寂静,由北而来,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逼近!
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碎的边军信使,甚至等不及战马停稳,就从飞驰的骏马上滚落下来,连滚带爬地冲向承天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撕心裂肺的、足以让整个长安城陷入冰窟的呐喊:
“泾州急报——!突厥前锋已破泾阳!距长安不足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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