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春水 “秦在水,我拉住你了。”……(2 / 2)
春好唱着歌,仰头看天,没有月亮,漆黑一片,她眼底隐有水光。
他也觉得那三年浪费掉了么。
当然。
对他来说当然是浪费掉了。
春好看着面前的篝火,忽然想,要是他不资助自己就好了。
可不资助自己,她这一辈都见不到他了。她也不愿意的。
她宁愿漂泊、宁愿没有家人,也不想见不到他。可她爱的人还是为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春好听不见歌声,也看不见同事了。
她脸色茫然而荒芜,仿佛又回到了西村,回到了山坡上,回到绊着杂草紧紧扑向他的时候。
这片火光好明亮,春好还是会想起自己的那个愿望——
她要是拉住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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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程玩到十点钟。
篝火灭了,徐总也早已离开,只剩万合和环科两个团队的员工东倒西歪。
钟栎懒得再待,他说:“回酒店么?”
“你先回。”秦在水还看着不远处还在人群里,和同事喝酒的春好。
同事们现在都很喜欢她,她一杯一杯和人碰杯,脸上荡漾着笑容,偶尔眼前模糊,她也飞快擦去。
慢慢,同事们散掉,陆续开车回酒店。
倪忱来扶春好:“你怎么喝这么多,他们和你喝你可以拒绝呀。”
“没事……”春好摇头,她笑着嘀咕,“从没有这么多人喜欢我,夸过我呢。”
“好了好了,我们回酒店。”倪忱觉得她这话有点心酸,过来拉她,忽地有只手递过来。
秦在水:“你先走,我扶她就行。”
“秦总?”倪忱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你和她……”
“我送她回酒店。”秦在水长话短说,“我和她认识很久了。如果发生意外,你可以去媒体前举报我。”
倪忱语塞,她听出他嘴里的意外是什么意思。
她看男人平静的脸庞,确实不像会捡尸的那种人。
她思索片刻,“那行,麻烦您送她回酒店。正好我们车也坐不下了。”
秦在水简短点头。
倪忱离开了。
酒吧空旷安静。
残羹冷炙和篝火一起冷却。山里的夜风,从中间露天庭院里吹进来。
秦在水弯腰提起她边上的链条包包,熟稔地挂到肩上。
“好好。”他喊她。
春好坐在座位里,浑身瘫软,她睁开半只眼,见是他,她脸上潮红,往另一边缩了缩,避着他,“你怎么还不走……”
“我送你回去。”
秦在水没再多言,伸手拉她起来。
她对他永远是天然的服从,可站起身又摇摇晃晃的。
秦在水牵她手臂,春好脑袋便砸到他颈窝。
她唱歌前本来就快喝到她的临界点,后面同事又来敬她酒,她开心又伤心,就这样一杯一杯,碰杯后仰头喝掉。
秦在水呼吸微停,也下意识扣住她腰,他甚至擡手揉了揉她后脑勺。
她那句“从没有这么多人喜欢我,夸过我呢”,他也听见了。
他心头翻涌无言。
“我们走。”他低声说。
车停在门口。
这酒吧建在山谷河流边,石砌的宽墩贴了反光条,防止人和车看不见掉下去。
春好又坐到那墩子上。
她有点想吐,但又吐不出来,秦在水从车上拿了矿泉水瓶拧开递给她。
石墩子后面是狭长深切的山谷,深秋时节,水流少了,只有泠泠一层清亮,石头在月光下闪光。
他把西装外套搭到她肩上,怕她冷,又怕她后仰掉下去,就这么站在她身边,手臂轻拢她后背,要她靠着自己,减轻一点难受。
春好坐着,脸蛋靠在他胸膛下方。
她喝了水,半阖着眼依靠着他休息了会儿。
秦在水看她这样消沉,一时无言,夜风卷着她发丝,他不厌其烦地替她把头发别去耳后,拇指蹭过她鬓角,指腹痒痒的,心也是。
春好慢慢醒过神,擡眼,看见东村夜色下的秦在水。她打小就觉得他好看。
他既然觉得那三年浪费了,为什么又要这样抱着自己?她该是他的负担才对。
春好张张嘴,说不出话。
“好些了?”秦在水见她清醒,低声问。
春好摇头,她蹬掉脚上的尖头鞋,两只鞋撒开,她更加自我厌弃:“……我不想走。”
秦在水瞧一眼,弯腰把她鞋子捡起来,放到她脚边。
她却推他,躲避而抗拒:“我不要你的鞋子。”
“为什么?”
秦在水盯着她,被她弄得没脾气。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给她递凉鞋,她也是用力把自己一推,然后跑远。
“反正我不要。”她含糊拒绝。
秦在水没再说话,也不嫌烦。
“你别往后仰。”他叮嘱,蹲下来给她把那双尖头鞋穿上。
他刚穿上,她又蹬掉。
秦在水擡头认真看她一眼。
“再蹬掉就给我打赤脚回去,”他捉住她脚踝,头一次给她立规矩,声音带着点低哑训诫,“听见没有。”
“……”
春好吸吸鼻子,被他说得不敢再动。
“走。”
秦在水站起身,把她强硬地拉起来,塞到车上。
夜晚司机开车很快。到酒店,秦在水带她上去。
电梯要刷卡摁楼层,他问她:“房卡。”
春好脑袋还跌在他颈窝里,她扭一下,像要擡头,却又迷迷糊糊。
她站不稳,秦在水便扶她,她也就抱着他的腰,呼吸也更深地缠住他。
“好好,房卡。”他声音几乎贴着她耳朵。
“包里。”春好挠挠脸,觉得他好吵。
她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现在半梦半醒,不蹬鞋,也不闹了。
秦在水肩上挂着她的链条包,他从里面翻出房卡,刷了电梯楼层。
电梯行至一半,有人上来,两个男性,似乎是想去露台喝酒。
他们见秦在水搂着一个酒醉的小姑娘,投过来肆无忌惮的,玩味的视线。
秦在水不悦蹙眉,他侧过身,拿脊背挡住。
“嗯……”春好鼻子里传来拒绝的语气,“你别动,好晕。”
秦在水没作声,他只是揉了揉她后脑勺,继续把她完整地摁进怀里,不让任何人看见。
他无意识用下巴蹭了蹭她发角。
“没事。一会儿就到了。”
他轻声,另一只手擡起,再次给她别过发丝。
春好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思绪再次粘稠下去。
电梯门开,他揽着她走去房间。
“房间号是哪个?”他问。
春好没有回答。
他只好去看房卡上的数字,再带着她往前走。
房门“滴”的一声,里头漆黑一片。
秦在水拧开把手,他搂着人,眼帘微掀地在门口站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或者决定什么。
“秦在水……”怀里的人儿挣动起来。
春好像是醒了,喃喃喊他。
“嗯?”秦在水怕她跌,按住她肩胛骨,她身体很薄,却又不是营养不良那种瘦弱,她从小都健康有力。
“怎么了?”他问。
“你快走,他们要来了……”
春好说着,她脑袋擡起,也不知是想要拉他还是推他。
秦在水没懂她意思,也顾不上其它,他带她进房间。
房卡插进卡槽,室内一霎明亮,女孩子的屋子,身体乳的气息钻进他鼻尖。他看见白色大床房的床沿。
春好蹭着他脖颈:“秦在水……”
秦在水被她八爪鱼似的抱着,他仰头深吸口气,忽略身体里那抹紧绷和抓痒。
他揽着她去床边,掀开被子想把人放上去。
春好却不放手。
她看见忽然大亮的灯光,以为是火把燃起来了。
她显而易见地慌乱,小声啜泣:“你快走呀。”
“走?”
秦在水这次听清了。
他不解,气息也沉,直到肩头传来湿意,他怔然低头。她睫毛湿润,小脸也是泪痕。
秦在水思绪一顿,就这么看她的眼泪像两条线一样流到脖子上。
他擡手轻拭,她泪眼朦胧而滚烫,他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好好。”
他哑声喊她,想去拿纸巾,但抽纸在电视边,他把她放到床沿。
春好浑身没劲,察觉他要走,她一下灵敏:“……不行,你去哪里?”
“我去拿纸。”他手被她抱在怀里。
“你还回来吗?”
“回来。”秦在水目光深深看着她。
春好信了,她松开他手,秦在水去拿纸巾。
她没有了支撑,扑通一下往后瘫去床上。
秦在水再来的时候,她扎在包臀裙里的衬衫也抽出来了,露出一截细嫩匀称的腰身,白皙晃眼。
秦在水胸膛微绷,他伸手把她衬衫拉下去,盖住她的肚子。
春好感知到他来,她立马伸手抓他胳膊。
秦在水被她突然一薅,差点重心不稳。他跌坐在她身边,手掌也撑到她脸颊边的床垫上。
气息一霎交织,他的阴影笼罩住她。
春好躺在床铺上,黑发铺散,拿脸颊去贴他手臂肌肉。
“……秦在水,你要是不资助我就好了。”
“为什么?”
秦在水看见她酡红而伤心的脸蛋,些微动容,他低头,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竟也觉得隐隐作痛,“可好好,我不资助你,谁来帮你?”
如果他不资助她,她那天疟疾那么严重,她一定会死。
他现在一想到他的好好可能会在一开始就病掉死掉,他只有庆幸,庆幸自己一早把她带出了村子。后来的那些代价,比起她,不值一提。
秦在水摇头,身体也放低了,整个人完整地撑在她上面,“好好,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要你别把资助看得太重……”
“可你不资助我,你就不会受伤了。”她轻喊着摇头,鼻翼翕动。
秦在水喉结也在动,她娇娇的,脆弱的,他心都像被搅碎了。
春好说完,似乎捋过逻辑,又一个劲摇头,“不行,你不资助我我就见不到你了,这样也不行……”
秦在水深深看着她,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这么爱抚她的脸蛋:“对,我不资助你,我们现在就遇不到一块儿了。”
春好听见这句,她立刻摇头:“我不要这样。”
她两只手抹掉眼泪,清滢地看着他。
秦在水低哄:“我资助你,我是开心的,真的。”
春好鼻子一酸。
她手松开他手臂,往上环住他脖颈,她思绪还凝滞,以为他们还在那一夜的西村。
“那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春好说着,迷迷糊糊擡头,拿自己的唇瓣去贴他。
蜻蜓点水的,她亲完,又痴痴地笑,不愿离开,“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秦在水眼前一晃,他唇上好似有什么绵柔的东西掠过,他动作停住,手立刻制止:“春好。”
他气息沉沉。
春好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眼睛里有最真挚的情感。
她环着他脖颈,把他压到床铺上:“秦在水,你和我一起走。”
秦在水瞳孔微缩,却不舍得用力挣她,他脊背压上床铺,春好低头继续触碰他唇。
她毫无章法,只有发泄,只有混乱,只有最原始的摩擦。
秦在水不知作何想,他眼前有她绯红的脸,他手掌摸摸她,这是他的好好吗?
她长大许多,变得这样美丽,明明也没变,只是头发长了,却出落得这样娇艳欲滴。
春好晃他胳膊,轻轻叫喊,“你答应我呀。”
“我答应你。”
秦在水说。
“好好。”他低声,“如果真能回到那一天,我和你一起走。”
春好得到回答,安分了,她脸蛋很满足地靠在他怀里。
秦在水还在安抚她,抚摸她的后脑勺。
这些年,她吃了太多苦,也流了太多眼泪了,秦在水都知道。
春好脸还是红的,也不知是醉的,还是亲他亲的。
秦在水伸手,拇指拭掉她眼角残留的泪痕。
春好眼皮子很沉了:“秦在水……”
“嗯?”
她再次痴痴一笑,却满眼晶莹。
春好抱住他的手臂,喃喃:“我拉住你了。”
那片火光里,我拉住你了。
话落,春好脑袋砸到他胸口,她再坚持不住,醉意昏沉,彻底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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