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锈海浮光（1 / 2）

绝对的寂静。

并非无声，而是另一种更深沉的、被无限水域和厚重岩层吸收过滤后的静谧。梭舟如同被包裹在柔软的、冰冷的墨色天鹅绒中，只有舟身随着暗流轻微摇摆时，金属外壳发出的细微“嘎吱”声，以及内部冷凝水珠滴落在地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探照灯的巨大光柱刺破幽暗的海水，笔直地射向前方，却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浓雾中迅速被吞噬，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不断翻滚、夹杂着悬浮物的浑浊水域。光柱之外，是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黑暗，仿佛潜藏着亘古的巨兽。

主屏幕早已熄灭，只有信号发射器依旧固执地、周期性地发出微弱的嗡鸣，向这片死寂的世界宣告着他们的坐标和存在。这声音在寂静中如同擂鼓，每一次响起都让纪辰的心脏为之收紧。

他瘫在驾驶椅上，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灵魂的剧痛和冰冷，提醒着他依旧活着。每一次呼吸都艰难无比，吸入的是带着金属锈蚀和深海陈腐气息的冰冷空气，混合着自己鲜血的甜腥。

体内，那危险的力量平衡在经历了连番冲击后，陷入了一种极其脆弱的僵持。寂灭奇点如同一个冰冷的黑洞，不断汲取着他的生命力，带来虚无的空洞感；而涅盘之火则如同一盏即将油尽灯枯的残灯，释放出最后的不甘和微热。两者彼此制约，维持着他最后一线生机，却也让他动弹不得，如同被冻结在这口冰冷的金属棺材里。

只能随波逐流。

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只过了几分钟，或许已是数小时。

在这极致的寂静和孤立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听到水下极深处传来的、某种规律性的、低沉的低频震动，仿佛有什么庞大无比的东西在呼吸。能感觉到暗流方向细微的变化，仿佛这片地下海洋并非死水，而是拥有着自己隐秘的循环。

偶尔，会有一些巨大而模糊的阴影，在探照灯光柱的边缘极限处，无声无息地滑过。它们形态诡异，有的如同延展的破碎网絮，有的则是扭曲的、多节肢的轮廓，反射着幽冷的生物光。它们对梭舟和光芒似乎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漠然，稍一接触光晕便迅速隐没回无尽的黑暗里，仿佛对这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异物”并不感兴趣。

这些是“锈海”的原生生物？它们似乎…相对平和？

纪辰紧绷的神经不敢有丝毫放松。在这完全未知的环境里，平和往往意味着更深的危险。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舷窗外。探照灯的光芒下，可以看到海水中悬浮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金属碎屑和矿物质颗粒，如同水下星辰，随着水流缓缓飘动。这就是“锈海”名称的由来？

就在这时，信号发射器又一次完成了周期性的发送。

嗡——

短暂的嗡鸣过后，异变陡生！

咕噜噜…咕噜噜…

梭舟正前方的深水黑暗中，突然毫无征兆地翻涌起大片密集的气泡！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周期性的信号强烈地刺激、惊醒！

下一个瞬间，一片巨大无比的、令人窒息的阴影，猛地从探照灯光柱下方的深渊中，以惊人的速度升起！

那并非生物！而是一大团…无数锈蚀金属零件、破碎仪器、扭曲线缆的聚合体！它们被某种暗红色的、如同粘稠血液般的能量菌落所包裹、连接，形成了一个不断蠕动、变形、直径足有数十米的巨大“巢穴”或“蜂巢”！

在这锈蚀巢穴的表面，无数个孔洞中，猛地亮起了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猩红色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是一只只有拳头大小、形似机械水母、通体覆盖着锈蚀鳞甲、拖着暗红色能量触须的小型“收割者”！

它们被信号波激活，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高频的“滋滋”声，如同潮水般从巢穴的每一个孔洞中蜂拥而出，瞬间就布满了梭舟前方的水域！

它们的复眼死死锁定住散发着信号和光亮的梭舟，充满了纯粹的、对能量和金属的贪婪渴望！

之前的原生生物对光无动于衷，但这些鬼东西…是被特定信号吸引来的！

纪辰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咻咻咻——！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数以千计的小型收割者已经如同密集的鱼雷群，猛地撞上了梭舟的外壳！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令人窒息的密集撞击声瞬间将梭舟淹没！整个船体剧烈震颤，如同被无数沉重的冰雹疯狂砸击！舷窗外的视野瞬间被那些疯狂蠕动的、锈蚀的、闪烁着红光的细小身躯彻底填满！

它们用锋利的肢体和能量触须疯狂地刮擦、凿击着舷窗和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厚厚的防爆玻璃舷窗上，瞬间就出现了无数道白色的划痕和细密的裂纹，并且还在飞速蔓延！

更可怕的是，纪辰能清晰地感觉到，梭舟外壳的温度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升高！这些小型收割者，正在用它们那暗红色的能量触须，腐蚀溶解着金属外壳，试图钻进来！

它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破坏，而是…吞噬！吞噬掉这艘梭舟，吞噬掉里面的能量，吞噬掉一切！

刺耳的警报声早已在能源耗尽时消失，此刻只有这令人疯狂的撞击声和刮擦声，如同死亡的协奏曲，密集地敲击着纪辰的耳膜和神经！

完了！

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现！

面对这种数量和形式的攻击，他甚至连最后同归于尽的力量都无法发动！这些怪物太小，太分散！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层金属外壳被它们一点点蚀穿，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