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吴瘸子(2 / 2)
几间低矮的土坯茅草屋依崖而建,围成一个简陋的院落。院墙是用江边的鹅卵石胡乱垒砌的,爬满了潮湿的苔藓。院中一口老井,一架晾晒着各种奇形怪状草药的竹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复杂的药草香气,混合着泥土和江水的味道。一只羽毛凌乱、昏昏欲睡的老母鸡,蜷缩在墙角草堆里,对深夜归来的主人和一群不速之客毫无反应。
这里药气浓郁,形成了一种奇特的、能够隔绝外界污秽怨念的天然屏障。
“到了!把人都弄进来!”吴瘸子推开吱呀作响的柴扉,将肩上的秦川随手放在院中干燥的草堆上,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精准,没让秦川受到二次伤害。他提着灯笼,径直走向最中间那间飘出浓郁药味的屋子。
苏婉儿背着纪辰进入屋内。屋内陈设极其简陋,一床、一桌、一柜、一灶,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最显眼的是屋子中央,一个用青石垒砌的、半人高的**药炉**。炉膛里燃着暗红色的炭火,没有明焰,只有一种温吞的、仿佛能渗透骨髓的热力散发出来。炉子上架着一个巨大的、黑黢黢的陶制药罐,罐口被厚厚的湿布封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药气正从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溢出,弥漫了整个房间。这药气带着一种奇特的安神定魂之力,让苏婉儿紧绷的心神都为之一松。
“把他放床上!轻点!这小子现在脆得跟刚出锅的豆腐脑似的!”吴瘸子指着屋内唯一那张铺着草席的木板床。
苏婉儿小心翼翼地将纪辰放下。吴瘸子立刻凑了过来,枯瘦如鸟爪的手指快如闪电,在纪辰的眉心、胸口、丹田、以及后背那深可见骨的泥爪伤口周围连点数下!他指尖带着微弱的青绿色毫光,每一次点落,都有一股精纯温和却又带着强大渗透力的药气渡入纪辰体内。
“哼!好霸道的泥俑爪毒!怨念入骨,痋虫蚀髓!佛魔对冲,经脉寸裂!神魂震荡,本源枯竭!”吴瘸子一边探查,一边语速极快地报出纪辰的伤势,每说一句,苏婉儿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前辈…”苏婉儿声音干涩。
“闭嘴!看着!”吴瘸子头也不抬,厉声打断。他猛地转身,走到那巨大的药炉旁,揭开陶罐厚重的湿布盖子。瞬间,一股更加浓郁、几乎令人窒息的药气混合着滚滚白雾冲天而起!药气中,隐约可见各种奇异的草药在沸腾的药汤中翻滚沉浮,甚至有几根如同活物般扭动的暗紫色藤蔓和闪烁着磷光的奇异矿石!
吴瘸子看也不看,枯瘦的右手直接探入那滚烫翻腾的药汤之中!滋滋的灼烧声响起,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片刻后猛地抽出,五指间竟夹着三枚龙眼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玉色、内部仿佛有青色云雾缭绕的奇异**丹丸**!丹丸一出药罐,浓郁的生机与药力瞬间弥漫开来,甚至压过了屋内的其他药气!
“玉髓返魂丹?三颗?!”苏婉儿心头剧震!她虽不通丹道,但这丹药散发出的磅礴生机与精纯药力,绝对是吊命续魂的圣品!这吴瘸子…到底是什么人?竟能随手从一锅沸腾的药汤中捞出此等宝丹?
吴瘸子没理会她的震惊,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他左手捏开纪辰的下颌,右手屈指连弹!
噗!噗!噗!
三枚玉髓返魂丹化作三道温润的流光,精准无比地射入纪辰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而温和的暖流,瞬间涌入纪辰干涸的四肢百骸!
嗡——!
纪辰残破的身躯猛地一震!一层温润的玉色光晕从他体表透出!原本微弱到几近消失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而有力起来!惨白的脸上也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体内那如同烧红烙铁般冲突乱窜的佛魔之力,在这磅礴生机的调和与压制下,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清泉,冲突之势竟奇迹般地缓和了一丝!虽然依旧狂暴,却不再是无序的毁灭,而是被强行约束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
“呼…”吴瘸子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浓郁药香的浊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的操作对他消耗不小。“三颗返魂丹,吊住他这条命三天!三天之内,找不到解决他体内佛魔冲突、拔除泥俑爪毒、修补破碎神魂的方法…嘿嘿,大罗金仙来了也白搭!”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扫向被苏婉儿情丝牵引进来、包裹在淡黄光茧中的小林,以及院中草堆上昏迷的秦川。
“这个中了邪种的小崽子…”吴瘸子走到光茧旁,浑浊的小眼睛死死盯着小林眉心那搏动的虫瘤和四肢钻出的泥质触手,脸色凝重无比。“活饵已成,邪种扎根魂魄,与饲碑本源相连。老头子我的‘定魂药炉’也只能暂时压制,让它不敢乱动。强行拔除,立刻就会惊动饲碑那老东西,引来更狠的报复!而且…”他指了指小林身体皮肤下依旧缓慢的蠕动,“痋怨入体,血肉异化,已经不可逆了。就算拔了邪种,他也…不再是人了。”
苏婉儿的心沉到了谷底。
“至于外面那个…”吴瘸子瞥了一眼院中的秦川,“被怨念精神冲击震伤了神魂,七窍流血,好在根基未损,老头子待会儿给他灌碗安神定魄汤,睡个几天就没事了。”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从药罐里舀了半碗墨绿色的粘稠药汁,也不管烫不烫,走到院中,捏开秦川的嘴,直接灌了下去。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利落。
做完这一切,吴瘸子回到屋内,一屁股坐在药炉旁的小马扎上,拿起一把破蒲扇,对着炉膛里暗红的炭火不紧不慢地扇着。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忽明忽暗。
“丫头,”他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说说吧。饲碑那老棺材瓤子,多少年没这么大动静了。血蚕引现世,泥俑横行,连镇龙链都惊动了…还有刚才那个背着纪辰小子逃命时,我在林子里远远瞥见的…那个穿蓝布衣裳、干净得不像活人的女人…你们到底捅了什么天大的篓子?”
苏婉儿看着炉火旁那佝偻却如同磐石般的身影,又看了看床上气息暂时平稳的纪辰,粉金色的眼眸中,冰封的决绝之下,终于有了一丝可以暂时卸下重担的疲惫。她深吸一口气,浓郁的药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
“前辈…”她缓缓开口,声音在药气氤氲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此事…说来话长。它关乎饲碑的真相,关乎万世的轮回,关乎…被镇龙链锁在江底淤泥深处的…‘穴中之主’。”
药炉里的炭火,噼啪一声,爆开一点细碎的火星。吴瘸子扇着蒲扇的手,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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