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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十三世婚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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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庐内,死寂如墓。唯有巨大陶罐中药汤翻滚的“咕嘟”声,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在浓稠得化不开的药气中沉闷回响。青铜镇龙链的通天光柱穿透茅草屋顶的缝隙,将冰冷的青金色光芒切割成斑驳的光斑,投在纪辰惨白如纸、布满暗红鳞纹的脸上,投在苏婉儿因力竭而微微颤抖的肩头。

纪辰瘫倒在草席上,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眉心那点金黑旋转的混沌源点,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地闪烁着。体内,被“化龙引”强行唤醒、又被孽龙怨念污染而暴走的佛魔洪流,在失去最直接的“孽账”燃料后,虽不再疯狂恶化,却如同两条被激怒后暂时蛰伏的毒蛟,依旧在他破碎的经脉和枯竭的丹田中缓缓游弋、冲突。每一次细微的冲突,都让他残破的身躯不受控制地痉挛一下,皮肤下那暗红的鳞纹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暴戾龙威与怨毒。

苏婉儿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粉金色的情火在她周身明灭不定,如同即将燃尽的烛芯。强行引动焚情净火焚烧纪辰识海深处的“孽账”,抵御龙怨反噬,几乎榨干了她最后一丝心力。识海深处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那是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征兆。她艰难地抬起眼帘,目光落在纪辰眉心那点微弱的光芒上,冰封的决绝之下,是无法言喻的心痛与沉重。

“咳…咳咳…” 墙角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是秦川。他蜷缩在干燥的草堆里,七窍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吴瘸子那碗墨绿色的“安神定魄汤”显然起了作用,他并未苏醒,只是在无意识的痛苦中微微抽搐着,眉头紧锁,仿佛沉沦在无法醒来的恐怖梦魇之中。他裸露的手臂上,之前被龙王庙老头咬伤的伤口边缘,那几道深可见骨的牙印,此刻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隐隐有细微的黑色纹路向周围皮肤缓慢蔓延——怨念孢子的深度侵蚀,并未因安神药而根除,只是被暂时压制。

另一边,包裹在淡黄色“定魂药炉”光茧中的小林,则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四条狰狞的泥质触手僵直地垂落在地,如同枯萎的藤蔓。眉心那层被青铜贪蚨啃噬得只剩薄皮的虫瘤,搏动变得极其微弱、缓慢,仿佛一颗即将耗尽能量的邪恶心脏。皮肤下那亿万痋虫的蠕动也几乎停止,只有偶尔极其细微的凸起,证明着那寄生的邪种并未消亡,只是在吴瘸子药炉的强力镇压和饲碑被重创后,陷入了最深沉的蛰伏。

吴瘸子佝偻着背,如同石雕般坐在药炉旁的小马扎上。破蒲扇早已丢弃在脚边。他枯瘦的双手死死按在自己心口那道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古老符印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沟壑纵横的脸上肌肉抽搐,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刚才镇龙链被引动、孽龙怨念爆发的瞬间,他心口的守碑人烙印与那蔓延的龙怨蚀骨毒痕,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冲突!烙印的光芒试图压制毒痕,毒痕则疯狂侵蚀着烙印,剧烈的痛苦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五脏六腑和骨髓深处搅动!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瘫倒的纪辰和苏婉儿,又扫过昏迷的秦川和光茧中的小林,最后落在那依旧沸腾、散发着狂暴“化龙引”药力的陶罐上。狂喜、骇然、沉重、决绝…种种情绪在他眼中疯狂交织。

“焚账…焚账…” 他沙哑地重复着布衣女子那神秘的话语,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情火…焚尽孽债…丫头…你的情火…是唯一的希望了…”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浓郁狂暴的药气涌入肺腑,带来灼痛的同时也强行压下蚀骨之痛。他挣扎着站起,那条微跛的腿因剧痛而剧烈颤抖,但他硬是挺直了佝偻的脊背,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精悍的光芒。

“时间…不多了…”他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镇龙链异动,孽龙彻底惊醒!它虽被锁链重创,但它的怨念,还有那块吸附在它伤口上的饲碑毒瘤,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不顾一切地反扑!它们的目标,就是他!”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纪辰。

“三天…玉髓返魂丹的药力在刚才的冲击下至少消耗了一半!最多…还有一天半!一天半之内,必须彻底解决他体内的佛魔冲突和龙怨污染!否则…”吴瘸子没有说下去,但那沉重的语气已说明一切。

他踉跄着走到巨大的药柜前,枯瘦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药抽屉上飞快移动,这一次,他抓取的并非那些气味浓烈狂暴的药材,而是一些色泽温润、气息相对平和的粉末和块茎。茯苓粉、玉髓膏、百年石钟乳髓…甚至还有一小块散发着微弱月华气息的“月魄石”。

“化龙引的药力太烈,如同猛火,虽暂时激活了他的本源,却也点燃了引火烧身的火油!现在需要的是‘定魂安炉’!”吴瘸子语速极快,将抓取的药材投入一个较小的砂锅中,加入清澈的井水,置于药炉炭火的边缘温煮。“用温和的安魂固本药力,配合你的情火,像水磨工夫一样,慢慢抚平他体内狂暴的冲突,修复破碎的经脉,将那两条失控的毒蛟…重新‘安抚’回源点附近!至少要让他恢复一丝清醒的意识!否则,感应镇龙链、斩断饲毒脐带,都是空谈!”

他看向苏婉儿,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与凝重:“丫头,撑住!接下来,靠你了!老头子我…先稳住这药炉的‘定魂’之力,再想法子处理外面那个被怨念侵蚀的书呆子,还有光茧里那颗定时炸弹!”他指了指秦川和小林。

苏婉儿看着吴瘸子强忍痛苦、依旧挺直的佝偻背影,又看了看床上气息奄奄的纪辰。粉金色的眼眸中,那几乎熄灭的火焰,如同被投入了新的薪柴,再次顽强地燃烧起来。她挣扎着,扶着冰冷的土墙,一点点站直身体。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识海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但她眼神中的坚定,却比炉火更加炽热。

“我…明白。”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她走到纪辰床边,盘膝坐下。没有犹豫,指尖那黯淡的粉金情火再次跳跃起来,比之前更加纤细、更加柔和,如同初春最温柔的柳丝。她摒弃所有杂念,心神沉入识海深处那因透支而阵阵刺痛的湖泊。

这一次,情火不再是强行渗透的探针,也不再是焚烧孽账的净焰。它化作一股极其温和、极其坚韧的涓涓细流,带着她全部的心念与守护意志,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无声无息地渗入纪辰的眉心,再次搭上了那点金黑旋转、光芒微弱的混沌源点。

心念之桥,重建。

没有之前的狂暴冲突,没有龙吟怨念的干扰(孽龙似乎也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爆发),只有纪辰体内那两条蛰伏的毒蛟在经脉废墟中缓缓游弋时散发的暴戾余波。苏婉儿的心念,如同最耐心的牧羊人,引导着粉金情火的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避开毒蛟游弋的路径,如同溪流绕过礁石,一点一滴地浸润、滋养着纪辰那因焚账而变得“干净”了一些、却又因冲击而更加残破的识海,修复着被佛魔洪流撕裂的灵魂碎片。

同时,那粉金的情火细流,也如同最精密的织梭,沿着心念之桥,源源不断地将吴瘸子刚刚熬煮的“定魂安炉”汤药的温和药力——那清心、宁神、固本、修复的意念——传递到纪辰的源点,再由源点缓缓扩散至他残破的躯壳。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如同在布满地雷的战场上穿行,又如用最细的丝线缝合最深的伤口。苏婉儿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专注,情火的输出必须精准到毫巅,多一分则可能惊动蛰伏的毒蛟,引发反噬;少一分则效果微弱,难以维系纪辰那脆弱的生机。

时间,在药庐内粘稠的药气中,在青铜光柱冰冷的映照下,在苏婉儿额角不断滚落的汗珠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吴瘸子强撑着蚀骨之痛,小心翼翼地将温煮好的“定魂安炉”汤药,一勺勺喂入纪辰口中。墨绿色的药汁带着温润的玉泽,流入纪辰干涸的喉咙。他又走到秦川身边,仔细检查了他手臂上那暗紫色的伤口,眉头紧锁,从药篓中翻找出几味专门拔除怨念孢子的草药,捣碎成泥,仔细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汗透重衣,心口的符印与毒痕的冲突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扶着药炉,大口喘息,浑浊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苏婉儿和纪辰。

不知过了多久。

当青铜光柱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当陶罐中药汤的翻滚声渐渐平缓,当苏婉儿指尖的情火因为持续的消耗而再次变得摇曳不定时…

纪辰那点金黑旋转的混沌源点,极其微弱地…**亮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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