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银茧·归途启(2 / 2)
光幕之内,风雨被隔绝。只有雨水冲刷光幕发出的哗哗声,如同瀑布垂落。纪辰低头,看向怀中。银茧在琉璃光晕的守护下,流转的银辉没有丝毫紊乱,那微弱却坚韧的脉动依旧清晰。光茧表面甚至因为琉璃光晕的温润气息,而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掠过纪辰紧绷的心弦。这琉璃净光,脱胎于佛性本源,在守护的意志统御下,展现出惊人的韧性与隔绝之力。他心念微动,光晕的流转更加圆融,将外界的狂风骤雨彻底隔绝,只余下内部相对安稳的小天地。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视线被密集的雨帘彻底阻隔,只能勉强看清身前几步远的泥泞。脚下的路变得更加湿滑难行,每一步都需要耗费更多的力气去维持平衡。
纪辰沉默地跋涉着。冰冷的雨水顺着琉璃光幕流淌,模糊了外界的景象。只有怀中银茧传来的微弱脉动和温润触感,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他,也支撑着他。
不知走了多久,雨势终于开始减弱,由狂暴的倾盆转为绵密而冰冷的雨丝。天色依旧昏暗。前方,一条因暴雨而变得浑浊湍急的河流挡住了去路。河水裹挟着断枝和枯草,奔涌咆哮,浪头拍打着两岸,发出沉闷的轰响。原有的简陋木桥早已被冲毁,只剩下几根断裂的木桩在浑浊的水流中挣扎。
纪辰停下脚步,站在泥泞的河岸边。湍急的水流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卷起浑浊的旋涡。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银茧,又看了一眼身侧悬浮的小林。带着她们强行涉水,风险太大。银茧不能沾污浊之水,小林的身体更不能承受激流的冲击。
右眼深处,那点深邃的暗金火焰,无声地跳跃了一下。
纪辰的目光变得锐利如鹰隼,穿透朦胧的雨幕,扫过浑浊汹涌的河面,最终定格在河心一处水流相对平缓、但水下暗礁隐约可见的区域。他需要一条路,一条能承载他们安稳渡过的路。
没有念咒,没有结印。纪辰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着那浑浊的河心。
右眼瞳孔中,那点暗金火焰猛地一凝!
呼——!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意志,混合着新生的、蕴含焚灭与净化本源的暗金魔焰之力,从他掌心轰然喷薄而出!这力量并非直接冲击河水,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湮灭**意志,狠狠地贯入他目光锁定的那片河床区域!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空间被强行抹除的细微湮灭声!
那片浑浊湍急的河水,在暗金意志贯入的瞬间,如同遇到了无形的、绝对炽热的高温壁垒!奔涌的水流在接触到那湮灭之力的边界时,无声无息地…**汽化**了!不是被蒸发,而是被一种更高层面的力量,瞬间分解、湮灭成了最原始的水汽粒子!
一个直径丈许、深达河底的**圆形无水区域**,如同神迹般在浑浊的河心凭空出现!区域边缘,浑浊的河水依旧在疯狂奔流,却被一层无形的、散发着恐怖高温的暗金光膜所阻隔,无法涌入这无水地带!光膜内部,河底的淤泥、卵石乃至深埋的沉木,都在那湮灭意志的余波下化为细微的飞灰,露出下方坚硬的岩层!这片区域内的空气,都因瞬间的极致高温而微微扭曲!
一条横跨湍急河流的、由纯粹湮灭之力开辟出的**无水通道**,赫然成型!通道两侧,是奔涌咆哮的浑浊河水,与中间这平静、灼热、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通道,形成了最诡异也最震撼的对比!
纪辰脸色微微一白。这一击看似举重若轻,实则瞬间抽走了他体内相当一部分新生的暗金魔焰本源。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抱紧银茧,一步踏入了那灼热的无水通道!
脚掌踏上被高温炙烤得滚烫的坚硬岩层。两侧是高达数丈、被无形光膜死死阻隔的浑浊水墙,如同择人而噬的黄色巨兽,咆哮着冲击着这脆弱而强大的壁垒。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水汽被瞬间蒸腾的奇异味道。怀中的银茧似乎感应到这炽热的环境,表面的银辉微微流转,散发出一丝清凉的波动,抵消了那灼人的高温。
纪辰步伐沉稳,快速穿过这条由毁灭开辟的通道。当他抱着银茧、带着小林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时,身后的无水通道失去了力量的维持,那层无形的暗金光膜瞬间消散!
轰隆隆——!!!
被强行排开的浑浊河水如同积蓄了万钧之力的怒兽,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猛地从两侧向中间的空洞狠狠合拢!巨大的水流撞击在一起,激起数十丈高的浑浊巨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河床都在剧烈震颤!
纪辰头也不回,抱着银茧,带着小林,继续前行。身后是滔天的浊浪和震天的轰鸣,前方是雨幕笼罩、通往未知的泥泞长路。唯有怀中那一点银辉脉动,是这冰冷天地间唯一的温暖与方向。
雨丝渐渐停歇,乌云裂开缝隙,漏下几缕惨淡的夕照,将荒野涂抹上一种凄凉的暗金色。纪辰在一处背风的、相对干燥的土坡下停了下来。连续的跋涉和力量的消耗,让这具刚刚经历涅盘的身躯也感到了沉重的疲惫。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银茧放在铺了干燥枯草的地面上。银茧一接触地面,流转的银辉似乎更加温润了几分。他又将悬浮的小林安置在银茧旁边,暗金光丝依旧缠绕守护。
做完这些,他才靠着冰冷的土坡坐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左眼的琉璃金光和右眼的暗金火焰都显得有些黯淡。他闭上眼,开始运转体内那新生的佛魔本源。左眼的琉璃金光化作温润的暖流,滋养着疲惫的肉身和灵魂;右眼的暗金火焰则缓缓内敛,如同沉入深潭的熔岩,在寂静中积蓄着力量。两种力量在守护意志的统御下循环往复,缓慢却有效地修复着损耗。
夜色,如同巨大的墨色天鹅绒,缓缓覆盖了劫后的大地。
荒野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只有偶尔从极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夜枭的凄厉啼叫,更添几分空旷与荒凉。冰冷的夜风拂过,带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和草木腐败的味道。
纪辰背靠土坡,并未沉睡。他闭着双眼,但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覆盖了周围数十丈的范围。左眼的琉璃金光赋予他洞察细微、安抚躁动的敏锐;右眼的暗金火焰则让他对一切恶意、污秽的能量波动有着近乎本能的警觉。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他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
怀中的银茧,在夜色里散发着柔和而恒定的银辉,如同黑暗中的一颗星辰。那微弱却坚韧的脉动,如同摇篮曲,却又像警钟,时刻提醒着他肩负的重量。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
纪辰闭着的双眼,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左眼深处,那点琉璃金光无声地流转。在他的灵觉感知中,距离他们栖身的土坡约百丈之外,一片低洼的、积满了雨水的沼泽边缘,几缕极其微弱、却带着贪婪与混乱气息的生命波动,如同黑暗中的鬼火,悄然亮起,并开始缓慢地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
不是大型猛兽。更像是…被某种气息吸引而来的、荒野中最低等的污秽魔物?或许是白日渡河时残留的暗金魔焰气息,或许是银茧散发的微弱生命能量,吸引了这些在黑暗中觅食的秽物。
纪辰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没有睁开眼,甚至没有改变任何姿势。只是右眼深处,那点沉静的暗金火焰,极其轻微地…**跳跃**了一下。
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发丝粗细、却蕴含着纯粹湮灭意志的暗金射线,如同死神无声的镰刃,瞬间从他盘坐的身体下方射出,没入黑暗的地底!
无声无息。
百丈外,那片低洼的沼泽边缘,几团刚刚凝聚成型、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淤泥状黑影,正准备从积水中爬出。就在它们脱离水面的刹那——
噗!噗!噗!
几声极其细微、如同水泡破裂般的轻响。
那几团散发着微弱魔气的淤泥黑影,连同它们立足的那一小片区域,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挣扎,没有惨叫,甚至没有留下丝毫灰烬。原地只留下几个边缘光滑、深不见底的细小孔洞,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如同烧灼后的焦糊气息。
暗金射线精准地湮灭了目标后,余势未消,悄无声息地沉入更深的地底,没有引起任何多余的波动。
土坡下,纪辰依旧闭目盘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他怀中银茧散发的柔光,在夜色里安静地流淌。
夜色深沉如墨,荒野的寂静被几声凄厉的夜枭啼叫刺破,更显空旷死寂。纪辰背靠冰冷的土坡,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像,唯有怀中银茧散发的柔光,勾勒出他坚毅的轮廓。
突然!
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左眼琉璃金光如寒星乍亮,右眼暗金火焰无声爆燃!
不是针对荒野中那些低等的污秽魔物。这一次的警兆,来自更高处,更遥远的方向!
一种极其隐晦、却带着莫大威压的**窥探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灵觉!这窥探并非来自地面,而是…**天空**!仿佛有某个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在极高的云层之上,在冰冷死寂的星辰之间,缓缓转动了它漠然的视线,其目光的余波,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了这片劫后的大地,也扫过了他所在的位置!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深海巨鲸偶尔浮出水面换气,投下的阴影转瞬即逝。但那瞬间的冰冷、宏大、非人般的漠然意志,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了纪辰的灵魂深处!
那是什么?!
是天道的监察?是某种古老存在的苏醒?还是…昨夜那场惊动天地的天诛与净孽金焰爆发,引来了某些不可名状存在的…**兴趣**?
冷汗,瞬间浸透了纪辰的后背。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寒意,比面对孽龙敖睚时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窒息!在那道目光之下,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怀中的银茧,身侧的小林,乃至整个湘江劫难,都不过是宇宙尺度下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尘。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银茧,仿佛这是唯一能对抗那浩瀚冰冷的存在感。银茧温润的触感和那微弱却坚韧的脉动,稍稍驱散了一些那彻骨的寒意。
怀中的银茧,似乎也感应到了纪辰瞬间紧绷的心绪和那来自苍穹之上的恐怖威压。流转的银辉微微一滞,随即,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感**,如同受惊的小兽,从茧体核心传递出来。
咚…咚咚…
不再是之前那种平稳悠长的脉动,而是带着一丝…**慌乱**与**依赖**?仿佛在无边黑暗中本能地寻求着庇护。
紧接着,在纪辰震惊的目光注视下,那紧贴着他胸膛的银茧表面,一根纤细的、闪烁着柔和银辉的光丝,如同初生的藤蔓嫩芽,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这根光丝极其纤细,仿佛随时会断裂。它带着一种懵懂的、试探性的意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摇曳着。然后,它仿佛感应到了纪辰的体温和那新生的、守护意志澎湃的佛魔本源气息,如同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轻轻地、轻轻地…**触碰**到了纪辰环抱着银茧的手背!
接触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混合着孺慕、依赖、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的意念,如同最纯净的溪流,顺着那根银丝,毫无阻碍地流入了纪辰的识海!
那不是语言,不是画面,而是一种纯粹的情绪共鸣!是银茧核心,苏婉儿那仅存的一丝残魂,在感受到外界巨大威胁和纪辰守护意志时,本能的、毫无保留的回应!
她感觉到了!感觉到了那苍穹之上的恐怖注视!她的灵魂在恐惧!而她唯一能寻求的庇护,唯一能依赖的港湾,就是他!
纪辰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更加汹涌澎湃的暖流夹杂着无与伦比的痛惜,轰然冲垮了所有的堤防!
她还在!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沉睡!她甚至能感知外界,能传递情绪!尽管微弱如风中残烛,尽管可能只是最本能的反应,但这确凿无疑的回应,如同撕裂永夜的第一道曙光!
“婉儿…别怕…我在…” 纪辰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他小心翼翼地、用最轻柔的力道,用指腹极其珍重地、回应般地,轻轻碰了碰那根缠绕在他手背上的纤细银丝。
仿佛是得到了最安心的承诺,那根银丝轻轻摇曳了一下,传递过来的慌乱情绪如同被抚平,渐渐平息,只余下深深的依赖和一丝疲惫的安宁。它并未收回,反而如同找到了最舒适的栖息地,轻轻地缠绕在纪辰的一根手指上,散发着微弱而恒定的银辉。
纪辰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手指上缠绕的银丝,如同连接着两个世界的脆弱桥梁,传递着无声的誓言与守护。
苍穹之上那冰冷宏大的窥探感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荒野依旧死寂。
但纪辰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他怀中的银茧,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守护的奇迹,而是一个能回应他、依赖他的…**存在**!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温润的银茧上。左眼的琉璃金光与右眼的暗金火焰,在夜色中无声地流转、交融,如同最坚实的壁垒。
“不怕…” 他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逾千钧,“纵有九天十地,亿万神魔…也休想再伤你分毫。我带你回家…回南疆。”
夜色深沉,荒野的风依旧冰冷。但土坡之下,一点柔和的银辉,缠绕着一根坚定的手指,在无边的黑暗中,点亮了名为“希望”的微光。长路未尽,归途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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