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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乌木簪藏八年恨苏老板携云锦叩门红痕隐玉佩碎影初交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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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染血的乌木簪

序言:有些东西埋在土里会烂,嵌在骨头上却会生根。比如八年前柳氏踩碎我发簪时,溅在我手背上的那滴血,如今还在我脉管里烧。

惊蛰的雨,是斜着来的。

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脸上、手上、露在外面的脖颈上,带着股子钻心的凉。我站在镇国公府后巷的磨刀摊前,看着铁匠老王抡着锤子,一下下砸在那根乌木簪上。

铁砧是块发黑的老铁,被砸了十几年,中间凹下去个浅窝。乌木簪的断口搭在窝沿上,老王的锤子落得又准又狠,木屑混着雨水飞起来,落在他油乎乎的围裙上。

“姑娘,这木头邪性。”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唾沫砸在地上的水洼里,漾开圈混着铁锈的红,“我磨过象牙的、紫檀的,就没见过这么硬的。你看这断口,愣是没卷刃。”

我没接话,只盯着簪头那个“辞”字。

字是娘亲手刻的,刻得不算规整,笔画里还留着她指甲的划痕。八年前被柳氏的侍女按住手腕时,我就是死死咬着这簪子,才没让自己哭出声。齿痕深得像道疤,如今被老王磨得发亮,倒像是嵌了圈银边。

“快了。”老王直起腰,捶了捶后背,脊椎发出串“咯吱”响,像要散架,“再磨三锤,保证利得能刮胡子。”

他抡起锤子时,我忽然伸手按住了铁砧。

“等等。”

老王的锤子悬在半空,看我的眼神带着点诧异。雨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在鼻尖汇成水珠,啪嗒砸在乌木簪上。

“姑娘还有讲究?”

我指尖划过簪身,摸到处不明显的凸起。是八年前被掰断时,木头纤维拧成的小结。“别磨太狠,留着这道痕。”

老王愣了愣,随即咧嘴笑了,露出颗缺了角的黄牙:“懂了,是个念想。”

他轻手轻脚地补了三锤,断口处终于泛出冷光。我接过来时,木头的纹路硌进掌心,像握着块冰。断口的尖刃蹭过指尖,没流血,却疼得钻心——和当年被柳氏的步摇砸中额头时,一个滋味。

“镇国公府来的苏老板?”

身后传来个尖细的声音。我回头,看见个穿青布褂子的门房,手里举着把油布伞,伞骨断了根,斜斜地塌着。他的蓑衣下摆沾着泥,显然是从府里一路小跑过来的。

“是我。”我把乌木簪插进发间,断口藏在鬓角,刚好能蹭到眼角的疤。

“里头正等着呢。”门房哈着腰,往巷口引,“郡主的宴席快开了,柳主母特意吩咐,让小的来接您。”

我跟着他往巷外走。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胀,踩上去“咕叽”响。墙根的青苔湿淋淋的,像块块发霉的绿布。路过个垃圾堆时,看见只死猫,肚子被剖开,红的白的淌在泥里——和八年前我在后花园看见的那只,一模一样。当年柳氏说,是我为了讨好侍卫,亲手杀了她最爱的猫。

“苏老板是江南来的?”门房没话找话,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听说是做云锦生意的?”

“混口饭吃。”我盯着他的手腕,那里有圈淡青色的勒痕,是常年拎重物磨出来的——府里的门房,不该有这样的伤。

“我们府里刚册封的玉柔郡主,正缺些好料子做嫁衣呢。”他笑得谄媚,眼角的皱纹里嵌着泥,“柳主母说了,只要料子合心意,价钱好说。”

说话间,已经到了镇国公府的侧门。朱漆大门上钉着铜钉,钉帽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像只只圆睁的眼。门环是对狮子头,舌头被摸得光滑,舔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刻着“镇国公府”四个大字。

八年前,我就是从这扇门被拖出去的。

那天也是雨天,柳氏站在门内的台阶上,穿件藕荷色的褙子,鬓边的红宝石步摇晃得人眼晕。她看着我被两个家丁架着,像拖条死狗,嘴角弯着笑,说:“清辞,到了那边,好好做人。”

那时我以为她是恨我。直到昨夜在周管事指甲缝里抠出那点蔷薇色胭脂,才想起——那步摇上的宝石,原是娘的陪嫁。

“苏老板?”门房推了我一把。

我回过神,跟着他往里走。穿过抄手游廊时,廊柱上的红漆掉了块,露出里面的木头,被虫蛀得坑坑洼洼。廊下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光落在地上,忽明忽暗,像张张变幻的脸。

转过拐角,迎面撞上个穿石榴红裙子的姑娘。

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串水珠,溅在我的鞋面上。姑娘“呀”地叫了声,往后跳了半步,露出张瓜子脸,眉眼画得很浓,眼角却有点下垂,看着总像在哭——是沈玉柔。

她腕上戴着只羊脂玉镯,玉质温润,在廊灯下泛着柔光。镯子上有道细缝,是八年前她抢过去时,摔在地上磕的。

“你不长眼?”沈玉柔瞪着我,声音又尖又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知道我是谁吗?”

我垂眸,作势要赔罪,眼角的疤被风吹得有点痒:“对不住,郡主。”

“你认识我?”她愣了下,随即挺了挺胸,下巴抬得老高,“算你识相。不过……”她突然凑近,鼻子几乎要碰到我的脸,“我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

我笑了笑,往旁边退了半步,避开她身上的香粉味——是宫里时兴的“醉春烟”,去年我在江南时,曾见个官员的小妾用过,据说要三两银子一盒。

“郡主说笑了。”我指尖划过袖中半片玉佩,那是当年从柳氏发间扯下的,裂痕里还嵌着她的发丝,“草民是第一次来京城,哪有福气见过郡主。”

沈玉柔的眼神在我脸上打了个转,尤其在眼角的疤上停了停,突然“嗤”了声:“也是,像你这种跑江湖的,怎么配进我家的门。”

“玉柔。”

廊下传来个温温柔柔的声音。我抬头,看见柳氏站在不远处的月洞门边,穿件月白绣兰草的褙子,手里捏着串紫檀佛珠,转得沙沙响。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根碧玉簪绾着,簪尾垂着颗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娘。”沈玉柔立刻换了副模样,娇滴滴地跑过去,挽住柳氏的胳膊,“这女人撞我。”

柳氏没看沈玉柔,目光落在我脸上,像两缕蚕丝,轻轻缠过来。她的眼尾有点细纹,是笑多了才有的,但那双眼睛很深,深不见底,像口老井。

“苏老板。”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子穿透力,压过了廊外的雨声,“一路辛苦。”

“柳主母客气。”我拱手,指尖在袖中攥紧了乌木簪。

她走过来,自然地执起我的手。她的手很凉,指尖带着点薄茧,像常年做针线活的。但指节处的茧子更厚,是练过武的人才有的——八年前那个按住我的侍女,指节上也有这样的茧。

“听说是江南来的苏老板?”她的拇指在我掌心轻轻划了下,像片羽毛,却让我浑身一紧——她划的是个“柳”字。

我知道,她认出我了。

“是。”我回握住她的手,指尖用力,掐在她虎口的旧伤上——那道疤,是当年娘用剪刀划的,就因为她偷了娘的账本。

柳氏的手僵了下,脸上却没露分毫,依旧笑得温婉:“听说带了些新奇的云锦?正好玉柔要做嫁衣,苏老板给掌掌眼?”

“乐意效劳。”我松开手,掌心已经沁出了汗。

宴席设在花厅。厅里烧着银丝炭,暖意融融,和外面的湿冷像是两个世界。八仙桌上摆满了菜,红烧肘子冒着热气,清蒸鲈鱼的眼睛圆睁着,还有盘蜜饯,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金丝蜜枣。

沈玉柔坐在我对面,时不时用眼角瞟我,手里的银箸在碟子里挑挑拣拣,半天没夹起块肉。柳氏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用银签挑着碟子里的杏仁,每颗都要仔细看了,才放进嘴里,嚼得很慢。

厅里很静,只有烛火噼啪响,还有沈玉柔银箸碰碟子的叮当声。

“苏老板的云锦,何时能让我们开开眼?”柳氏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拍了拍手。守在门外的随从立刻捧着个锦盒走进来,盒子是紫檀木的,边角包着铜,看着就贵重。

“这是草民特意为郡主准备的。”我示意随从打开锦盒。

锦盒打开的瞬间,厅里的人都“咦”了声。里面的云锦在烛火下泛着流光,底色是淡淡的月白,上面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看着素雅又华贵。

“这料子倒是别致。”柳氏的目光在锦缎上扫了圈,手指却没动。

沈玉柔已经按捺不住,伸手就要去摸:“让我看看。”

“郡主慢着。”我拦住她,拿起锦缎的一角,往烛火边凑了凑,“这料子有个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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