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南梅香伴巡查漠北雪寒育新苗女进士金銮簪花笔墨终照万里(2 / 2)
我接过黄册,指尖抚过那三个名字,像抚过自己当年的考卷。原来真的有人,踩着你的脚印,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簪花那天,雪下得很大,金銮殿的琉璃瓦上积了层白,像铺了层糖霜。三个新科女进士穿着绯红官袍,站在殿中,腰杆挺得笔直,比当年的我更从容。
陛下亲自为她们簪花,梅花簪子在雪光里闪着亮。“你们是天下女子的榜样,”陛下的声音洪亮,“记住,笔是你们的剑,心是你们的甲,往后不管到哪里,都要为百姓办事,为女子争口气。”
探花郎突然出列,跪下磕头:“臣恳请陛下,为苏翰林赐婚!”
满堂哗然,连龙椅上的陛下都愣了。我脸上一热,左脸的疤烫得像着了火。
“你这丫头,”陛下笑了,“倒比朕还急。苏清辞,你自己说,想嫁谁?”
我抬头,看见沈御史站在文官列里,雪落在他的肩头,像落了层霜,他却望着我,眼神里的暖意能融了这满殿的雪。阿竹虽不在殿中,可我仿佛看见他在江南的韧草田里,正弯腰收割,露水沾了满裤脚。
“陛下,”我跪下,声音很稳,“臣想先办好一件事——在漠北建一所最大的启慧堂,让那里的姑娘也能读书,也能考科举。”
陛下愣了愣,随即大笑:“好!有担当!朕准了!沈御史,你就陪她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沈御史出列领旨,声音里带着笑:“臣遵旨。”
去漠北的前一夜,我站在启慧堂的院子里,雪落在脸上,凉丝丝的。春桃抱着件新做的棉袄跑来,里面绣了厚厚的棉花,领口还绣着朵韧草花。“漠北冷,这件抗冻,我还让布庄的伙计做了二十件,给孩子们带去。”
周明扛着个书箱,里面是满满的书,还有他自己写的教案,说“漠北的孩子基础薄,这些能用上”。
阿竹从江南寄来的韧草也到了,装了满满一车,附信说“漠北的墨容易冻,用这草泡过,就冻不住了,我开春就去漠北,把竹心堂开起来,离您近些”。
我摸着棉袄上的韧草花,看着满院的雪,突然想起当年在破庙,那块发烫的玉佩,那碗糙米饭,那个往我脸上扔石子的孩子。原来命运从不是孤军奋战,总有人在你摔倒时扶你,在你迷茫时陪你,在你想往前冲时,为你备好粮草和勇气。
漠北的风果然硬,吹在脸上像刀割,可启慧堂的孩子们眼睛亮得很,像雪地里的星星。她们跟着先生读书,声音盖过了风声;跟着医女学认药草,小手冻得通红却不肯停;语安也来了,她成了学堂的哑语先生,教孩子们用手说话,那些比出来的字,比笔墨写的更有力量。
沈御史帮着协调粮草,和当地的将军交涉,把废弃的营房改成了学堂,还说“等开春,就把陛下赐的‘天下英才’匾额挂起来”。
开春那天,韧草在漠北的冻土上发了芽,小小的,却带着股钻劲儿。我站在草田边,看着沈御史和孩子们放风筝,风筝上画着启慧堂的模样,飞得比大雁还高。
阿竹也来了,带着江南的药种,说“要在漠北种出韧草,让这里的墨,也带着江南的暖”。
风里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致君尧舜”四个字,被风送得很远,像在告诉天地:女子的笔墨,不仅能写风花雪月,更能写山河万里;女子的肩膀,不仅能担柴米油盐,更能担天下道义。
我摸了摸左脸的疤,在漠北的阳光下,它像枚镶在脸上的勋章,记录着从破庙到金銮殿的路,记录着从孤身一人到万人同行的暖。
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条银色的龙。我知道,这条路还很长,还会有风雨,还会有阻碍,但只要手里的笔还在,身边的人还在,心里的韧草还在,就一定能走下去,走到所有女子都能昂首挺胸,说“我能”的那一天。
而那枚曾陪我走过黑暗的“替身”玉佩,早已被我埋在漠北的启慧堂前,和第一粒韧草种子一起,在土里发了芽,长了叶,开了花,像个沉默的承诺:
往后的日子,我们都做自己,不做谁的替身,不活谁的影子,只用自己的笔墨,写自己的人生,堂堂正正,光照山河。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