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2 / 2）

壁垒后方，数十万秦军将士的怒吼如同永不疲倦的狂潮，一浪高过一浪！那凝聚了无上意志和杀伐决心的声浪，伴随着攻城器械移动的轰鸣、弩机上弦的吱嘎、火箭燃烧的噼啪，形成一股沛然莫御的毁灭洪流，彻底淹没了陈城！

项燕站在城楼最高处，头盔早已不知去向，发髻散乱。他死死抓住冰冷的垛口，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望着城外那如同燃烧地狱般的景象：步步紧逼的狰狞器械、森然如林的弩阵、那焚天煮海般的火箭之海、还有壁垒后方无边无际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大风”战吼……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彻底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毒火弩被破，城头崩溃，城内大乱，秦军步步紧逼，士气如虹……每一项，都足以致命。而那个站在高坡上，如同神只般俯瞰着这一切的年轻帝王，更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力。

“将军！撤吧！趁秦军还未合围，从东门突围！退守巨阳，尚有一线生机！”浑身浴血的副将扑到他身边，嘶声力竭地吼道，声音带着哭腔。

“巨阳……”项燕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吐出这个地名，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那是他预先留好的退路，连接着楚国更广阔的南方腹地。但此刻撤退……意味着放弃陈城，放弃这数十万大军的根基，也意味着他项燕，将彻底背上丧师辱国的败将之名！他猛地看向高坡上那面玄黑龙旗，一股不甘和怨毒冲上头顶。

“不！”项燕猛地站直身体，须发戟张，如同负伤的猛虎，发出最后的咆哮，“我大楚将士，岂能不战而逃！传令！死守！死守陈城！与秦军……玉石俱焚！”他拔出佩剑，指向城外汹涌的火光，“放箭！放火箭！烧毁他们的器械！杀——！！”

然而，他的命令在无边无际的恐慌和震天的“大风”战吼中，显得如此微弱而徒劳。只有零星的火箭从城头射出，如同投向火海的几颗小石子，瞬间便被淹没。

就在项燕困兽犹斗之际，一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破混乱的街道，直奔城楼。马上的传令兵滚鞍落马，连滚带爬地冲到项燕面前，脸色惨白如死人，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将……将军！巨阳！巨阳急报！”

他颤抖着双手，将一份染血的帛书高高举起。

“蒙……蒙恬！秦将蒙恬率数万铁骑，如同神兵天降！已……已攻破巨阳！守将战死！粮道……通往寿春的粮道……被彻底截断了！我军……退路已绝啊将军——！”

噗！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落下，又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项燕胸口！他身体猛地一晃，眼前阵阵发黑，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巨阳……失守……蒙恬……”项燕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他缓缓低头，看着手中那份染血的急报，又猛地抬头，望向高坡上那面在火海中依旧岿然不动的玄黑龙旗。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

嬴政亲临，龙旗耀武，是诱饵，更是阳谋！

毒火弩被破，驱瘴惊雷反击，是手段，更是震慑！

大风战吼，器械前压，火箭如海，是威压，更是总攻的信号！

而蒙恬奇袭巨阳，断其退路……这才是真正的绝杀之笔！是李薇与张苍那“佯动逼战”之策最致命的獠牙！

从一开始，他和他的数十万大军，就已经落入了一张精心编织、步步紧逼的天罗地网之中！网的中心，就是那杆玄黑龙旗下，冷酷而强大的帝王！

“嬴政……赵姬……”项燕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嗬嗬低笑，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彻底的绝望。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向后重重倒去！

“将军——！！”周围一片凄厉的惊呼。

陈城的天，彻底塌了。

高坡之上，嬴政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冰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属于胜利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