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轻自贱(1 / 2)
自轻自贱
明月高悬,微风轻软,夜里,中秋灯会渐渐到了尾声,街上的乐声也多了几分欢宴将尽的依依不舍。
“两个糖画,一个写段,一个写凌,两点水的那个凌,对对对。”老板把糖画递到凌和月手上,他看向倚靠在桥边的段云沉,朝他走了过去,把那个写了段字的糖画递给他,段云沉没接,擡眼打量他:“这是什么意思?”
凌和月嘻嘻笑道:“这不是感谢您给我买了个价值不菲的发簪吗,我感谢您。”段云沉这才接过:“说了别您来您去的,拿我的钱买糖画来感谢我?”凌和月见他没有再生气,终于卸力也靠在栏杆上,心想哄好这样一尊大佛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我问你。”段云沉目光灼灼看向凌和月,问道:“你喜欢女人吗?”凌和月一头雾水,果断摇头,段云沉再问:“那你喜欢男人?”凌和月还是摇头,段云沉眼里波动一瞬,而后是深深的不解:“你不是在青楼被男人....你不是断袖?”
凌和月眼神澄澈,没有半分撒谎的意图,直言道:“我不知道啊,是男人喜欢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断袖,我没....没喜欢过别人。”见他这么说,段云沉收回了目光,看向河面,他又问凌和月:“为什么没喜欢过别人?”
凌和月真的觉得回答段云沉的问题太累了,他诚实道:“我....我就不能不喜欢别人吗,反正别人也不会喜欢我啊,我做什么非要没脸没皮地喜欢别人。”段云沉轻笑一声:“你真的不知道你长得....很美吗,怎么会没人喜欢你。”
听起来像是夸凌和月,可凌和月没听出半分夸奖的意思,他默默道:“皮囊之爱,我不想要,况且我这样肮脏的身份,别人连看我都嫌弃,我都习惯了,也不稀罕有人喜欢我。”
凌和月抿了一口糖画,甜甜的,化在舌尖,好吃。随后段云沉的问题又来了:“那你喜欢你自己吗?”他觉得段云沉的问题简直是要把他的灵魂从角落拎出来严刑拷打,逼问他,质问他。
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笼罩在凌和月心头,他嘴里的糖画都仿佛变苦涩了,段云沉的眼神递过来,凌和月慌忙逃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白着脸,苦笑着面对段云沉,段云沉的脸色变得更复杂了,良久,段云沉道:“自轻自贱。”
这四个字就像从天而降的鞭子一样,把凌和月的灵魂拎出来鞭笞了一顿,打得他血肉模糊,打得他连假笑都维持不下去了,凌和月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他觉得段云沉的问题简直太恐怖了,要把他刺穿,把他暴晒,像一座大山,要把他的脊背压弯,叫他擡不起头,脚步沉重地,步履维艰地走在余生的道路上。
“啊!好像那边有卖糖葫芦的,我想去买。”凌和月抿了抿唇,终于想到了结束这场拷问的方法,他没等段云沉回答就跑去买糖葫芦,两人心知肚明,买糖葫芦是假,不想再被段云沉拷问是真。
段云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开,看着他颓然的背影支起一个沉重又轻如鸿毛的身躯,灵魂三两重,承载不了太多的感情,他就抛下,就回避,就粉饰太平。
“自轻自贱。”段云沉喃喃重复自己的话,他低头咬了一口糖画,甜得齁人,难吃。想说的话没说全,其实想说的是:不要再自轻自贱。
其实他有点后悔,他这样直白地撕开凌和月的伤口,是对他的伤害,可是段云沉也想不出什么温柔的话语,他想让凌和月不要再自轻自贱,他想让凌和月珍视他自己,可话到了嘴边又化成了利剑,将凌和月的伤口挑开,又撒了把盐……
段云沉看着凌和月的背影,他知道凌和月现在一定很难过。于是又咬了一口那甜得齁人的糖画,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刻,这样的无能为力似曾相识,曾经他也是明明不想伤害别人,却又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目光再次落到凌和月背影上,看着远处他头上那支莲花玉簪,段云沉轻叹了一口气,他想,所谓交流中的词不达意,大抵就是别人说,出淤泥而不染,我觉得你是莲花,你自己却觉得你是淤泥。
水波缓缓,乐声歇去,游人归家,低语渐消,段云沉看着这破碎的光影渐渐出神。
此时河对岸的一个身着鹅黄色劲装背着一短一长双剑的半大少年,也来灯会凑热闹,他稚气未脱,天真可爱,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明明年纪只有十四五岁,但全身上下却散发着老好人的气息,正是被凌和月坑害的受害者本人——夏淮。
夏淮闲逛着目光扫过了石桥,他本欲随着人流离开灯会,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惊得他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师....师父?”确认了那人就是师父之后,夏淮三步作两步就扑了过去,段云沉毕竟武艺在身,在夏淮还没靠近自己三步之内时,便发现了他,看到来人是夏淮,段云沉想也没想就旋身轻踏两步,躲开了夏淮的熊扑。
“师父!!!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听说你去了东洲我就去东洲找你,没找到我又回绛洲的村里找你,又没找到,我都想死你了,苏灯那家伙也不告诉我你的行踪,就会练剑练剑,天天跟他对练我都无聊死了。”
段云沉一指抵住夏淮的额头阻止他靠过来,“那你打过他了吗?”“没有。”夏淮老老实实承认,“他比我多吃那么多年饭,我哪里打得过他。”
“说了打不过他就老老实实留在山上学剑法。”“师父~”夏淮嘴巴一瘪开始扭捏:“那不是淮儿太久没见到您了嘛~”
段云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住!”
夏淮的撒娇对段云沉是丝毫不起作用,段云沉朝他摆手示意:“回去。”“我不!”夏淮坚决抗议,“这次师父你绝对赶不走我!”说什么我都要跟着你,师父你太狠心了,每次都自己出来玩,从来都不带我。”
段云沉很无奈,他解释道:“我那是有正事要忙,哪里是出来玩。”夏淮的目光落到段云沉手里的糖画,他已了然,阴阳怪气道:“正事就是忙着买糖画呢,还写了个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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